腊月的林城,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街道,卷起尘土和枯叶。年关将近,空气中本该弥漫着喜庆和期盼,但在位于城西的“慧龙·御景园”建筑工地上空,却笼罩着一层沉重得令人窒息的阴云。
工地大门紧闭,高大的围挡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但里面传来的嘈杂喧闹声、哭喊声和偶尔响起的尖锐哨声,却无法被完全阻挡。几十名头戴安全帽、衣衫单薄沾满泥灰的农民工,聚集在项目部门口,他们脸上刻满了疲惫、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人群前方,几个情绪激动的工人正与项目部几个穿着保安制服和管理人员服装的人激烈推搡、争吵。
“都他妈快过年了!工钱呢!说好的月底结清,这都拖了多久了!”
“今天再不给钱,我们就不走了!”
“黑心老板!吸血的资本家!”
项目经理是个油光满面的胖子,躲在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安身后,拿着扩音喇叭,声音尖利却底气不足:“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公司资金暂时周转困难,又不是不给!再闹事,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
“报警?你报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抓进去也得给饭吃!”
“对!报啊!”
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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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县公安局指挥中心,大屏幕上正实时传输着“御景园”工地门口的监控画面。值班副局长秦海额头冒汗,拿着对讲机不断下达指令:“……控制住局面!一定要控制住!确保慧龙集团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把闹得最凶的给我盯紧了!”
他放下对讲机,擦了把汗,看向一旁面色沉静如水的祁同伟:“祁局,您看……是不是再多调派点人手?这帮泥腿子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祁同伟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常服,肩章上的四角星花在指挥中心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没有立刻回答秦海,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的每一个细节——工人们激动而扭曲的面孔,项目部人员色厉内荏的慌张,以及现场民警试图隔开双方却显得力不从心的身影。
他心中雪亮。秦海是本地提拔起来的干部,与慧龙集团在林城的负责人往来密切,屁股早就坐歪了。他第一时间调派警力,名义上是维持秩序,实则是在给慧龙集团站台,压制农民工的正当诉求。
“秦局,”祁同伟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的首要任务是防止事态升级,避免人员伤亡,维护社会稳定。警力部署要合理,既要防止冲突,也要保障人民群众依法表达诉求的权利。告诉现场的同志,保持克制,依法处置,重点是疏导,不是压制。”
秦海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祁同伟会这么说,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在祁同伟那深邃而冰冷的眼神注视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拿起对讲机重新部署。
祁同伟不再看他,转身走到内线电话旁,直接接通了刑侦大队和治安大队的值班室。
“刑侦,立刻安排便衣,混入工地周边围观人群,秘密拍摄、记录现场情况,重点是项目部人员的言行,以及可能存在的挑衅、殴打等违法行为证据。”
“治安,核查‘御景园’项目劳务分包、工资支付记录,联系劳动监察部门,了解他们前期介入的情况。我要最详细的数据!”
放下电话,祁同伟的目光重新落回大屏幕。他知道,这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等待已久的突破口。慧龙集团在林城盘踞多年,其旗下的房地产公司仗着赵瑞龙的背景,拖欠工程款、民工工资几乎是家常便饭,地方上往往敢怒不敢言,公安系统内部也被渗透得像筛子一样。这次,民工被逼到绝路,事件爆发在年关这个敏感节点,正好给了他一个整顿内部、剑指慧龙的绝佳机会!
他既要平息事端,维护稳定,更要借此机会,撕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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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现场,警方的“克制”态度,似乎让项目部的人更加有恃无恐。那个胖子经理见警察只是隔开人群,并未强行驱散,胆子又壮了起来,对着民工们叫嚣:“看见没?警察是讲道理的!你们再堵门,就是扰乱社会治安!识相的赶紧散了,等公司有钱了自然发给你们!”
“放你娘的狗屁!等你们有钱?等到猴年马月!”
“家里老婆孩子等着米下锅呢!今天不给钱,我们就死在这里!”
绝望的情绪在民工中蔓延。突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跟他们拼了!砸了这黑心项目部!”
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积压已久的怒火瞬间爆发!几十名民工猛地向前冲去,与拦在前方的警察和保安发生了剧烈的肢体冲突!石块、安全帽乱飞,叫骂声、哭喊声、警棍挥舞的呼啸声混杂在一起,场面彻底失控!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画面剧烈晃动,充斥着混乱和暴力。
秦海脸色煞白,连声叫道:“反了!反了!快!增援!请求武警支援!必要时可以动用强制手段!”
祁同伟猛地一拍控制台,厉声道:“不准动用杀伤性武器!命令现场所有民警,以保护群众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组织防暴队形,分割人群,带离首要分子,但绝不允许发生流血事件!”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通过电波传达到现场每一个带队干部耳中。混乱中,一部分民警开始按照祁同伟的指示,试图用盾牌和警棍组成人墙,将冲突最激烈的人群分割开,而不是一味地对抗。
然而,就在冲突稍有缓和之际,更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十几个浑身尘土、眼神决绝的民工,趁着混乱,猛地脱离了人群,如同猿猴一般,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工地中央那几栋尚未封顶的住宅楼,沿着脚手架和外墙,一直爬到了十几层楼高的楼顶边缘!
寒风在百米高空呼啸,他们单薄的身影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摇摇欲坠。
“不给工钱!我们就跳下去!”
“狗日的慧龙!黑心公司!逼死人啦!”
“爸妈!儿子不孝啊!”
凄厉的哭喊声和绝望的控诉,从高空传来,像重锤一样敲击着地面上每一个人的心脏。
整个工地,刹那间死一般寂静。所有的冲突都停止了,所有人都仰着头,目瞪口呆地望着楼顶上那十几个以生命为赌注的身影。
指挥中心里,秦海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要出大事了……”
祁同伟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群体事件一旦演变成跳楼讨薪的极端个案,性质就完全不同了!那是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一旦有人坠落,不仅是他这个公安局长政治生命的终结,更是他良心上永远无法偿还的罪孽!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几个在高空风中颤抖的黑点,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前世今生,他见过太多黑暗,经历过太多生死,但眼前这用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抗争命运的场景,依然让他感到了巨大的震撼和刺痛。
这些民工,他们不是暴徒,他们只是想要回自己辛苦一年、养家糊口的血汗钱!是被逼到了绝路,才用这种毁灭自己的方式,发出最后的呐喊!
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滚。既是对慧龙集团无法无天、罔顾人命的愤怒,也是对系统内部某些人麻木不仁、为虎作伥的愤怒!
他猛地转身,眼神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扫过指挥中心里所有惊慌失措的面孔,最终定格在面如死灰的周大海身上。
“秦副局长!”祁同伟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现在以县委常委、公安局长的身份命令你:第一,立刻封锁工地所有出入口,严禁任何无关人员、尤其是媒体记者进入!第二,调动所有能调动的救生气垫,立刻铺设到跳楼者下方区域!第三,通知消防、急救部门,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待命!第四,你,亲自带人,把那个项目部经理,还有慧龙林城房地产公司的负责人,给我‘请’到指挥部来!立刻!马上!”
秦海被祁同伟的气势所慑,连滚爬爬地站起来:“是!是!祁局!”
祁同伟不再看他,大步走到通讯台前,拿起专用频道的话筒,声音沉稳而有力,传达到现场每一个执勤民警的对讲机里:
“我是祁同伟!现场所有同志注意!我是祁同伟!”
“现在我命令!所有人的首要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稳住楼顶民工的情绪,确保他们的生命安全!”
“谈判专家!立刻寻找机会靠近,与他们对话!告诉他们,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此事,我就是县委常委、公安局长祁同伟,我向他们保证,一定会依法依规,妥善处理欠薪问题,为他们主持公道!”
“重复!所有人的任务,是救人!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我安全地救下来!”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回荡在寒风凛冽的工地上空,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力量。楼顶上,有民工听到了这话,骚动似乎平息了一些。
祁同伟放下话筒,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楼顶上是十几条悬于一线的人命,楼下是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和内部顽疾。他既要当机立断化解眼前的生死危机,也要运筹帷幄,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转化为涤荡污浊的雷霆。
他走到窗前,望着林城灰蒙蒙的天空。高小琴在慧龙集团的处境,公安局内部的问题,赵瑞龙在林城的势力……所有线索,似乎都因这起极端事件,被强行扭结在了一起。
“赵瑞龙……慧龙集团……”祁同伟眼中寒光凛冽,“这次,就从你这拖欠的民工工资开始,咱们好好算算账!”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王浩的专线,语气斩钉截铁:
“王浩,启动‘清源’预案。目标,慧龙林城房地产公司,以及……我们内部可能存在的‘保护伞’。动作要快,证据要扎实!”
“是!”
风暴已然降临,而祁同伟,正站在风暴的最中心。他的每一步,都关乎着生命的存亡,也关系着他能否在这盘复杂的棋局中,斩将夺旗,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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