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与祁同伟那场压抑而沉重的通话,如同一道无形的分水岭,将林城乃至吕州的局面,划入了表面平静、内里却更加波谲云诡的新阶段。
官方层面上,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稳定”与“收官”的方向发展。
林城县公安局对外发布了一份措辞严谨的阶段性案情通报,宣布对慧龙林城公司涉嫌的多项犯罪行为侦查已取得重大进展,主要犯罪嫌疑人吴天宝等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案件即将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通报肯定了前期工作成效,强调了依法打击犯罪、维护经济秩序的决心,但通篇未再提及任何可能指向吕州乃至更高层面的延伸线索,仿佛那本记录着行贿网络的账本、那些通往境外的异常资金流,都随着吴天宝的认罪而戛然而止。
吕州市委政法委也下发了一份内部通知,要求全市政法系统“总结经验、巩固成果”,将工作重心重新投入到维护社会稳定、服务经济发展的大局上来。之前高育良力主成立的联合调查组议案,悄无声息地被搁置,再也无人提起。
在赵立春的亲自“关照”下,省里几家主要媒体的口径也迅速统一,对林城案件的报道集中在“基层法治建设的胜利”、“优化营商环境的具体体现”上,刻意淡化了个案背后的复杂性和可能存在的深层矛盾。
这种“恰到好处”的收敛和“顾全大局”的姿态,显然让赵立春颇为满意。来自省长的直接压力似乎减轻了,至少,明面上不再有更高级别的领导就此事向高育良和祁同伟施压。赵立春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事情平息,影响消除,至于林城那个分公司和几个小角色,弃了也就弃了,无伤大雅。
然而,在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水面之下,潜流却在以更加汹涌的姿态奔腾暗涌。
祁同伟严格履行了他对高育良“依法依规处理好后续”的承诺。林城这边的侦查、取证、移送起诉工作,在他的亲自督导下,进行得一丝不苟,效率极高。卷宗做得扎实漂亮,证据链环环相扣,足以将吴天宝和那几个被抓的骨干钉死在法律的耻辱柱上。
但与此同时,他启动的“暗线”计划,也在王浩的绝对掌控下,悄无声息地展开。所有涉及吕州层面、涉及境外资金、涉及赵瑞龙可能直接指示的敏感证据原件或加密副本,被通过绝对可靠的秘密渠道,转移出了林城县公安局,存放在只有祁同伟和王浩知晓的绝密地点。张桐接到“暂避待命”的指令后,行动更加隐蔽,他不再近距离接触高小琴,而是转为更高层次的监控和情报搜集,重点转向监视赵瑞龙及其核心手下(如沈宏)的动向,并开始尝试利用其在林城底层建立的关系网,寻找可能被忽略的、与慧龙集团相关的其他线索。
祁同伟本人,则变得愈发沉默和内敛。他依旧每天准时上班,主持局务,处理公务,神情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但王浩能感觉到,局长身上那股曾经锐利无匹、仿佛能斩开一切迷雾的锋芒,正在向内收敛,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意志。他不再轻易表态,开会时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落在关键处,让人无法琢磨其真实想法。
他知道,老师高育良的妥协是迫于无奈,是权力碾压下的悲哀。他理解,但并不认同,更不会跟随。他的战场,只是从阳光之下,转入了更深的阴影之中。他在等待,也在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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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州,慧龙大厦。
赵瑞龙的心情,在经过最初的志忑和暴怒后,逐渐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得意和变本加厉的张狂所取代。父亲赵立春亲自出面,果然一举定鼎!高育良低头了,祁同伟那个刺头也被按住了!虽然损失了林城分公司和吴天宝那条忠犬,但核心利益无损,他赵公子依然是吕州乃至汉东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妈的,算他们识相!”赵瑞龙晃动着杯中的红酒,对面前的李毅说道,“不过,祁同伟这小子,还是让我栽了个跟头,这口气,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毅小心翼翼地道:“赵公子,现在风头还没完全过去,是不是……先稳一稳?”
“稳?”赵瑞龙嗤笑一声,“为什么要稳?现在正是该我们扩大战果的时候!高育良和祁同伟现在不敢乱动,正是我们收拾残局、巩固地盘的好机会!”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林城那边丢了就丢了,正好把资源集中到吕州来!‘蔚蓝海岸’项目二期要启动了,还有老城区那几个地块,都得给我拿下来!之前被祁同伟这么一闹,有些不开眼的人恐怕会动别的心思,得让他们重新认清楚,在吕州,到底谁说了算!”
“是,我明白。”沈宏连忙点头,“我会安排好。”
“还有,”赵瑞龙想起一事,语气变得阴冷,“那个高小琴……她现在怎么样?”
“按照您的吩咐,陈明已经把她调离了核心部门,安排到一个清闲的岗位,算是……冷处理。”沈宏答道,“她本人似乎也没什么异动,很安静。”
“安静?”赵瑞龙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玩味而残忍的笑意,“太安静了,反而没意思。这朵带刺的玫瑰,我可是惦记很久了。之前被祁同伟那混蛋搅了局,现在……是时候摘下来了。”
他看向李毅,吩咐道:“找个机会,让她‘主动’来求我。该怎么办,你清楚。”
李毅心中一凛,知道赵瑞龙贼心不死,又要对那个女孩下手了,而且手段恐怕会更加“高明”和难以抗拒。他不敢多言,只能应道:“是,我会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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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瑞龙谋划着如何继续享乐和扩张时,高育良却沉浸在一种难以排解的痛苦和自省之中。
他强迫自己投入到日常工作中,批阅文件,主持会议,调研走访,试图用繁忙的公务麻痹自己。但每当夜深人静,独处之时,与赵立春那场交易的情景,与祁同伟那通压抑的电话,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感觉自己行走在一条细窄的钢丝上,一边是必须维护的“大局稳定”和来自顶层的巨大压力,另一边是自己毕生信奉的法治原则和那份无法释怀的愧疚。他保住了祁同伟,也间接保护了那个叫高小琴的女子,代价却是对法律更深层次妥协。
这种精神上的撕裂感,让他备受煎熬。他开始更加频繁地翻阅法学典籍,似乎在那些冰冷的法条和先贤的论述中,才能找到一丝心灵的慰藉和支撑。他也更加关注基层的法治建设和民生疾苦,仿佛想通过为更多人实现微小的正义,来弥补那一次在更高层面原则上的退让。
他并没有试图去联系祁同伟解释什么。他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言语是苍白的。他只希望时间能证明,他当时的抉择,是在那特定困境下,一种不得已的、或许能保全更多东西的“两害相权取其轻”。
然而,高育良并不知道,他那个看似已经“服从大局”的学生,并未真正停下脚步。一场在更深、更暗处进行的较量,已然展开。
祁同伟通过张桐的“暗线”,获得了一条看似微不足道、却引起他高度警惕的信息:赵瑞龙旗下的另一家关联公司,近期与一个刚从海外回国、背景神秘的港商接触频繁,双方正在洽谈一个位于吕州与林城交界处的、大型生态旅游开发项目。而这个港商,经张桐动用特殊渠道初步核实,其资金背景与之前慧龙林城公司资金外流所指向的离岸空壳公司,存在某种模糊的关联!
这条信息,如同在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弱电光!
赵瑞龙并没有收敛,他只是在转换赛道,用更隐蔽、可能也更合法的方式,继续着他的资本游戏和利益攫取!而且,这个新项目的选址如此敏感,恰好位于吕州与林城交界,是否意味着,他还想借此机会,重新将触角伸向林城,或者进行某种意义上的“试探”?
祁同伟立刻指示王浩,调动经侦的隐秘力量,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对这个新项目、那个港商,以及其与赵瑞龙公司的合作细节,进行最秘密的调查。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或许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战场转移、斗争升级的开始。赵瑞龙的贪婪和无耻,绝不会因为一次挫败而改变。而他祁同伟,也绝不会因为暂时的蛰伏而放弃。
水面之下,潜流碰撞,各怀机锋。看似平静的汉东政商两界,正酝酿着一场在更宏大棋盘上、以更隐蔽方式进行的,新一轮的激烈博弈。而高小琴的命运,以及许多被卷入其中的人的命运,都将在这场看似平息、实则暗涌更凶的风暴中,继续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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