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放下与陈总队的加密电话,办公室内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的林城夜色依旧,但他知道,平静的表面下已是暗流汹涌。沈宏的利诱威逼,吴玉芬的阴狠毒计,如同两张无形的大网,正从不同方向向他罩来。
他没有丝毫慌乱,前世历经宦海沉浮,比这更凶险的局面他也见过。此刻,他大脑飞速运转,将已知的线索、对手可能的招数、自身的优劣势进行着精准的权衡和推演。
“沈宏擅长以势压人,以利诱人。他首先会尝试从周卫国那里打开缺口,如果不行,就会寻找我的‘弱点’进行攻击。而吴玉芬……手段会更直接,更不计后果。”祁同伟眼神锐利,“他们现在最大的误判,就是以为我对高小石的背景一无所知,以为我只是个愣头青。”
这正是他目前最大的优势——信息差。他隐藏在暗处,洞察了对手的底牌,而对手却对他这个“变数”知之甚少。
“必须利用好这个信息差,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同时加固自身的防线。”
他首先叫来了王浩。王浩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和愤懑,显然高小石那边的审讯并不顺利。
“祁局,那小子嘴硬得很,除了承认昨晚喝酒闹事,别的什么都不说,一口咬定是误会,还嚷嚷着要见律师。”
“不急,先晾着他。”祁同伟摆摆手,语气沉稳,“王浩,交给你几个更重要的任务。”
“您吩咐!”王浩精神一振。
“第一,你亲自带两个绝对可靠的兄弟,以外围调查的名义,秘密核查我在金山镇担任镇长期间,所有经手的重大项目审批流程、资金使用明细,特别是与‘昌隆实业’或其关联公司有无任何形式的往来。记住,是秘密核查,不要惊动金山镇现在的班子,更不要留下正式调查记录。”
王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祁局,您是担心他们从这方面做文章?”
“不是担心,是肯定。”祁同伟冷笑,“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我们要抢在前面,掌握所有真实情况,做到心中有数,才能应对任何污蔑。相关资料你可以直接联系我当时在金山镇的通讯员小刘,他值得信任,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我马上安排!”王浩郑重点头。
“第二,”祁同伟压低声音,“你找个借口,比如排查流动人口或者消防安全,带人对‘白金汉宫’进行一次‘正常’的、但足够仔细的例行检查。重点查他们的消防设施、应急通道、监控设备运行情况,特别是后巷那片区域。动静可以稍微大一点,看看他们的反应。”
王浩眼睛一亮:“您是想打草惊蛇,看看能不能惊出点什么?”
“顺便也能敲山震虎,让他们知道,我们盯着那里呢。”祁同伟点点头,“注意安全,对方不是善茬。”
“放心吧祁局!”王浩领命,匆匆离去。
安排完王浩,祁同伟思考片刻,又拿起内部电话,打给了副局长赵大海。
“赵局,忙吗?有点事想跟你沟通一下。”祁同伟的语气很平和,带着同事间商量的口吻。
赵大海似乎有些意外,瓮声瓮气地回道:“祁局你说。”
“是关于高小石那个案子。”祁同伟说道,“周局那边可能有些压力,这个我们都能理解。但案子本身,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们必须顶住压力,依法办成铁案。这不仅关系到我们林城公安的声誉,更关系到法律的尊严。我想请你牵头,和法制科的同志一起,再把案卷仔细梳理一遍,确保每一个环节,从受案、取证到刑拘审批,都完全符合程序规定,没有任何瑕疵。这方面你是老刑侦,经验丰富,把好关我最放心。”
祁同伟这一手非常高明。他明确点出了周卫国的压力,显示了坦诚;强调依法办案,占据了道义制高点;最后将案件程序把关的重任交给赵大海,既是信任,也是将他拉到了自己这条“依法办事”的船上,无形中分化了周卫国可能获得的内部支持。
赵大海拿着电话,沉默了几秒钟。他性格耿直,之前对祁同伟不服,是觉得他年轻没经验。但经过灭门案一事,他对祁同伟的能力已是心服口服。此刻祁同伟这番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的话,更是说到了他这个老公安的心坎里。警察不依法办事,那还叫警察吗?
“行!祁局,这事交给我!保证挑不出毛病!”赵大海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味道。
稳住内部,布下暗棋之后,祁同伟开始应对即将到来的外部攻击。他深知,沈宏和吴玉芬的能量绝不止于打电话施压。
果然,第二天一早,风暴的征兆便开始显现。
先是县纪委一位副书记“偶然”地来到公安局调研党建工作,期间“随口”问起了高小石案的情况,暗示“要注意办案方式方法,维护营商环境,不要轻易扩大打击面”。祁同伟陪同调研,态度恭敬,但回答得滴水不漏,反复强调“依法依规”,“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让那位副书记挑不出任何毛病,只能悻悻而去。
紧接着,网上开始出现一些匿名的帖子,集中出现在林城本地的论坛和某些社交媒体上。帖子内容看似是在“爆料”,影射林城县某新来的年轻领导“在金山镇期间好大喜功,为了政绩强行征地,损害农民利益”,还有的含沙射影地提及“生活作风有问题,与某省城女性关系密切”,虽然都没有直接点名,但指向性非常明确。
这些帖子刚一出现,就被一直密切关注网络动态的祁同伟发现了。他冷笑一声,对手果然用了这招。他没有急于出面澄清,那样正中对方下怀,只会让话题热度更高。他直接让局办公室,以林城县公安局的名义,向县网信办和市局网监支队发了一份正式的《情况说明》,指出“近期发现有不法分子在网络上散布针对我局民警的虚假不实信息,涉嫌诽谤诬陷,意图干扰正常执法活动,请相关部门依法核查处置,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这份官方说明一出,再加上网信部门的及时介入,那些帖子很快就被删除或沉底,刚刚掀起的微小波澜迅速被压了下去。祁同伟用官方的、强硬的态度,直接掐灭了对方试图制造舆论的企图。
然而,更阴险的招数还在后面。
当天下午,祁同伟接到了李丽从省城打来的电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后怕:
“同伟,刚才……刚才我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有个男的突然冲过来,塞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是‘祁局长忘在我们那里的资料’,然后扭头就跑了!我打开一看,里面……里面全是现金!还有一张没有署名的字条,写着‘一点心意,请祁局长高抬贵手’!”
李丽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我立刻就把信封原封不动地交到我们单位纪检组了!同伟,他们……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祁同伟听着电话,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对方果然对李丽下手了!而且手段如此卑劣,直接栽赃行贿!如果李丽当时稍有犹豫,或者处理不当,哪怕只是把信封带回家,都可能酿成大祸!
“丽丽,别怕!你处理得非常对!非常及时!”祁同伟强压着怒火,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安慰李丽,“这是他们狗急跳墙的伎俩,想通过陷害你来逼我就范!你做得很好,把东西交给组织是最正确的选择!最近上下班一定要小心,尽量和同事一起走,我这边会尽快处理!”
安抚好李丽,祁同伟立刻通过保密电话,将这一情况向省厅陈总队做了紧急汇报。陈总队闻言大怒,表示会立刻协调省纪委相关部门介入,彻查这笔栽赃款的来源,并加强对李丽的保护措施。
接连两招被祁同伟轻易化解,甚至还可能引火烧身,对手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
晚上,祁同伟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来的电话,对方声音低沉,带着威胁:
“祁副局长,奉劝你一句,年轻人不要太气盛!林城的水很深,有些事,不是你能碰的!识相点,把高少爷放了,大家相安无事。否则……哼,下次塞到你女朋友手里的,恐怕就不是钱了!”
“你是谁?”祁同伟声音冰冷。
“你别管我是谁!记住我的话!给自己留条后路!”对方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赤裸裸的威胁!祁同伟拿着手机,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对方越是如此急不可耐,越是说明他们慌了,说明高小石身上确实有让他们恐惧的秘密!
也就在这天深夜,王浩那边传来了突破性的消息!
他带人对“白金汉宫”进行例行检查时,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但负责检查消防设施的民警“意外”发现,后巷那个通往员工区域的消防通道门锁,有近期被暴力破坏后又勉强修复的痕迹!而且,在通道内部的一个隐蔽角落,发现了几处不起眼的、已经干涸的暗红色斑点,疑似血迹!
王浩不动声色,悄悄提取了斑点样本。同时,他安排的外围调查也有收获,高小石来林城后,并非独自一人,经常与几个本地有名的混混头目接触,其中一人外号“刀疤”,正是上次灭门案中被打掉的盗窃耕牛团伙在逃的余孽!而“刀疤”最近经常出入“白金汉宫”!
“血迹……刀疤……高小石……”祁同伟听着王浩的汇报,眼中精光爆射!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将高小石、“白金汉宫”与之前的恶性案件联系了起来!高小石来林城“避风头”,恐怕不只是在建安惹了麻烦那么简单,他在林城期间,很可能也参与了某些违法犯罪活动!甚至可能……身上还背着别的案子!
“立刻将血迹样本送省厅做dNA鉴定!比对数据库!秘密监控‘刀疤’和与高小石接触密切的所有人员!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手!”祁同伟下达指令,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对手越是疯狂地想要掩盖,露出的破绽就越多!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撕开整个黑幕的那道裂缝!
将计就计,步步为营。祁同伟凭借其高超的政治智慧和刑侦手段,从容化解了对手一轮又一轮的明枪暗箭。他不仅稳固了内部,顶住了压力,更在对手的疯狂反扑中,敏锐地抓住了新的突破口。沈宏和吴玉芬绝不会想到,他们针对祁同伟的围剿,非但没有将其击垮,反而正一步步地将他们最想隐藏的秘密,暴露在这位重生者锐利的目光之下!林城的夜空,雷声隐隐,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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