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州市环海区,一块伸向蔚蓝大海的岬角,因其独特的海蚀地貌和保存完好的滨海村落风貌,被规划为“蔚蓝海岸国际旅游度假区”的核心区域。这个由赵立春省长亲自点头、李达康强力推动、慧龙集团重金投入的项目,被视为拉动吕州经济快速增长的龙头工程,承载着李达康在吕州“打响第一炮”的厚望。
然而,在这片即将被推土机和钢筋水泥重塑的土地上,却矗立着一个“钉子”——一棵屹立在青石村中央、据说已有千年树龄的参天古榕树。树冠如巨伞,遮天蔽日,根系如虬龙,深深扎入这片土地。在青石村村民心中,这棵古树并非只是一株植物,它是村庄的守护神,是祖祖辈辈的信仰寄托,是游子归乡的灯塔,更是无数村民童年记忆里不可或缺的图腾。树下,是村民纳凉、议事、祭祀、孩童嬉戏的场所,承载着这个海边村落绵延数百年的情感与历史。
当“蔚蓝海岸”的规划图摊开,古榕树的位置被标记为一个需要移除的“障碍物”,以便为豪华海景酒店和景观大道让路时,矛盾瞬间被点燃。
慧龙集团下属的景观公司负责人,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语气傲慢的年轻经理,在区政府的协调会上指着图纸,语气不容置疑:“这棵树必须移走!它严重影响了我们整体景观设计和核心建筑群的布局!我们已经请了最好的园林公司,保证移植存活率!区里要配合做好村民工作,不能因为一棵树,影响几十个亿的投资大局!”
环海区区长吴思明,一个急于在李达康面前表现、渴望借此项目更进一步的官员,立刻表态:“请慧龙集团和市里放心!我们一定做好群众工作,确保项目顺利推进!发展是硬道理,不能因为少数人的不理解,就耽误了全区、全市的发展机遇!”
很快,区里派出的工作组和慧龙集团的施工队就开进了青石村。宣传车的高音喇叭循环播放着项目的宏伟蓝图和补偿方案,工作人员挨家挨户做工作,软硬兼施。补偿款确实不算低,对于许多贫困的村民而言,是一笔巨大的诱惑。
但当涉及到那棵古树时,村民们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九十多岁的七叔公,被晚辈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到工作组面前,浑浊的老眼望着那棵古树,声音沙哑却坚定:“这棵树……不能动啊!它是我们青石村的根!我们的祖辈在这里扎根,它就在这里生长!它看着我们一代代人出生、长大、老去……动了它,就是动了我们青石村的命脉啊!”
一个中年渔民,皮肤黝黑,嗓门洪亮:“钱?钱能买回我们的念想吗?我爷爷的爷爷就在这树下听故事!我儿子小时候天天在树下玩!这是我们的神树!你们给再多钱,我们也不卖!”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眼中含泪:“领导,求求你们了,把规划改一改吧,绕开这棵树不行吗?孩子他爸出海打鱼,每次都是看到这棵树的影子才觉得真的到家了……”
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日夜轮班守在古树下,用身体组成人墙。他们带来了香烛,在树下祭拜,袅袅青烟中,是无声而执着的抗争。
消息传到市政府,李达康正在主持召开经济调度会。听到环海区的汇报,他眉头紧锁,手指用力敲着桌面:“怎么回事?一个小小的村子,一棵树,就挡住了我们几十亿的投资?环海区的工作是怎么做的?吴思明是干什么吃的!”
他抓起电话,直接打给吴思明,语气严厉:“吴区长!蔚蓝海岸项目是市里的头号工程,必须按期推进!群众工作要做细,但原则不能动摇!那颗树,必须移植!我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把问题解决!要是因为你这颗‘钉子’影响了全市的发展大局,我唯你是问!”
挂了电话,李达康余怒未消,对身边的秘书吩咐:“告诉慧龙集团,让他们也施加点压力!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些措施,但不能出乱子!”
高压之下,环海区区政府和慧龙集团的动作开始升级。补偿标准被再次提高,同时,一些隐晦的威胁也开始出现:声称要清查村民的宅基地、渔船手续;暗示如果不同意,将来村里的孩子上学、老人看病可能会遇到“麻烦”;甚至有几个带头“闹事”的村民,夜里被人堵在路上“警告”了一番。
冲突在一天下午骤然激化。慧龙集团的施工队带着大型机械,在数十名保安的簇拥下,试图强行进入村广场清理场地,为移植古树做准备。守候在树下的村民情绪激动,与保安发生了推搡。
“你们不能动我们的树!”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跟你们拼了!”
叫骂声、哭喊声、机械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有村民拿起锄头、铁锹,保安则挥舞着警棍。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冲到了冲突双方中间,张开双臂,大声喊道:“住手!都住手!我是汉东大学毕业的刘亚民!我是这个村的人!大家冷静!不能动手!”
刘亚民,青石村走出的第一个名牌大学生,如今在省城一家文化机构工作。他听闻家乡的事情,特意请假赶了回来。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他心急如焚。
他的出现,暂时缓和了现场的紧张气氛。村民们认得这个村里出去的“文曲星”,都停下了手。保安和施工队的人也暂时停止了动作。
刘亚民转过身,对着带队的区干部和慧龙集团的经理,义正词严地说:“领导,经理,这样强行推进是不行的!这棵古树对村民的意义,不是用钱能衡量的!这是他们的信仰!你们这样做,会出大事的!”
那个慧龙集团的经理扶了扶金丝眼镜,冷笑道:“信仰?信仰能当饭吃?能带来税收和就业?小伙子,你别在这里煽动群众!阻碍重点工程建设,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区干部也板着脸说:“亚民,你是大学生,要懂事理,顾大局!市里李市长亲自盯着这个项目,耽误了工期,谁也担待不起!你劝劝乡亲们,拿了补偿,配合移植,对大家都好!”
刘亚民看着对方那不容置疑、唯政绩和利益至上的面孔,又回头看看乡亲们那充满期盼、绝望而又倔强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悲愤。
他知道,跟这些人讲情感、讲文化、讲信仰,无异于对牛弹琴。他们眼里只有图纸上的线条、报表上的数字和上级的指示。
冲突虽然暂时平息,但古树依然危在旦夕。区里和慧龙集团显然不会罢休。绝望之中,刘亚民想起了他在汉东大学读书时,曾有幸听过课的恩师——如今已是吕州市政法委书记的高育良。
高老师当年在课堂上,就曾反复强调法治精神、人文关怀和对弱势群体的保护。或许……或许高老师能理解村民们的苦衷,能制止这场粗暴的“发展”?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刘亚民通过各种渠道,辗转将一封恳切的长信和一叠反映青石村情况、古树历史价值的资料,送到了高育良的案头。
而此时的高育良,刚刚处理完一批积压的信访案件,正对吕州政法系统内存在的某些机械执法、漠视民情的问题感到忧心。当他看到刘亚民的来信和那些充满情感的文字、以及古树与村民相依相存的照片时,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并非不重视经济发展,但他更坚信,发展不能以牺牲社会公平、文化传承和民众基本情感为代价。李达康那种为了速度和效率可以一定程度上绕开规则、忽视民意的做法,是他所不能认同的。孙志刚案的教训犹在眼前,难道吕州还要重蹈覆辙,上演一出“古树悲歌”吗?
他拿起电话,沉声对秘书说:“请环海区委和区政府的主要负责同志,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另外,以政法委调研室的名义,调阅一下蔚蓝海岸项目,特别是涉及青石村古树移植的相关审批文件和论证材料。”
高育良的介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暗流汹涌的湖面。一直在密切关注吕州动向的祁同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站在林城办公室的窗前,远眺吕州方向,眼神复杂。
“李达康……高老师……古树……”他低声自语,前世关于李达康强势推进项目、引发诸多矛盾的记忆碎片再次浮现。他知道,一场围绕着发展理念、法治原则和民心向背的激烈碰撞,即将在吕州正式上演。而他,似乎已经能闻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青石村的千年古榕,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伫立,仿佛一位沉默的老人,凝视着这片即将迎来剧变的土地,以及那些为守护它而奔走、抗争的人们。它的命运,已然成为牵动吕州政局的一根敏感神经。悲歌的序曲,已然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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