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洞察世事的威严,让人生不出丝毫隐瞒或敷衍的念头。祁同伟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和连日奔波的疲惫,从福县北川乡初探矿洞开始,将如何发现锂矿线索、如何顶住压力坚持国家主导原则、如何与刘鑫及龙腾集团周旋博弈、如何遭遇匿名举报和舆论中伤、如何在省城汇报会上力排众议、直至两位侦查员京城失联、自己冒险取证、一路被追杀直至被李家所救……所有关键节点,原原本本,清晰扼要地陈述了一遍。
他没有夸大自己的功劳,也没有回避面临的困境和内心的挣扎,甚至坦诚了在巨大压力下曾有过的瞬间动摇。叙述的过程中,他目光坦荡,语言逻辑清晰,既有基层干部的务实,又不乏超越位置的战略眼光。
李坤始终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只有偶尔掠过的一丝锐利眼神,显示他正在飞速地分析和判断。当听到祁同伟描述两位侦查员可能已经牺牲,以及自己在“听雨阁”仓库和高速路上的惊险遭遇时,他敲击扶手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瞬。
祁同伟讲完,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墙壁上老式挂钟发出的“滴答”声,规律地敲打着空气。
“你做得对。”良久,李坤终于开口,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调,但这四个字却像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祁同伟有些纷乱的心绪。“骨头够硬,眼光也够远。没给……没给你身上这身衣服丢人,也没辜负福县老百姓的信任。”
这算不上多么热烈的赞扬,但从惜字如金、要求严苛的李坤口中说出来,已是极高的评价。祁同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微微松了口气。
李坤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如松。
“你知道,为什么我之前,一直对你若即若离,甚至有些……冷眼旁观吗?”他没有回头,声音透过夜色传来。
祁同伟沉吟片刻,恭敬回答:“李叔叔是在观察我,看我是不是一块值得雕琢的璞玉,更看我……是否真的能扛住事,是否心性坚定,值得托付……不仅是丽丽,可能还有更多。”
李坤转过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赞许的表情。“不错。我们李家,不需要一个只会借势、趋炎附势的乘龙快婿。我们需要的是能在惊涛骇浪中站稳脚跟,能独当一面,甚至……能在未来某一天,撑起一片天的栋梁之材。丽丽的选择,我和她母亲尊重,但前提是,她选的人,必须经得起风浪,担得起责任。”
他走回茶几旁,拿起那个油布包,在手里掂了掂,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
“你这次惹上的,不是普通的地头蛇,也不是简单的利益集团。‘老K’……‘云老板’……墨雨基金会……这条线背后牵扯的水,比你想的还要深,还要浑。他们盘踞多年,关系网遍布各个层面,能量之大,行事之狠辣,你都亲眼见识过了。”
他看向祁同伟,目光如炬:“怕吗?”
祁同伟挺直脊梁,没有丝毫犹豫:“怕,但不退。两位同志的血不能白流,福县的矿不能丢,这股歪风邪气,更不能任由其蔓延!否则,今天他们能杀侦查员,堵我祁同伟,明天就能把手伸向更重要的地方!”
“好!”李坤眼中精光一闪,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属于军人的锐气,“要的就是这股子不退的劲头!我李家的人,可以输,可以败,但不能跪!不能怂!”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部红色保密电话,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老领导,是我,李坤。情况已经核实,证据确凿,性质极其恶劣……对,涉及危害国家安全、杀人灭口、巨额利益输送……我的意见是,不能再按部就班,必须立即成立最高规格的联合专案组,由……亲自挂帅,直接对……负责,排除一切干扰,一查到底!……好,我明白,证据我马上安排人送过去。”
寥寥数语,却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祁同伟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他知道,李坤这个电话,意味着此事已经捅破了天,进入了最高层的视野,并将以雷霆之势展开清算!
挂了电话,李坤对守在门外的“锋刃”吩咐了几句。“锋刃”领命,拿起那个油布包,如同捧着最珍贵的易碎品,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做完这一切,李坤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神色缓和了一些,看向祁同伟手臂的绷带:“伤怎么样?”
“皮外伤,不碍事。”祁同伟连忙道。
“嗯,”李坤点点头,“今晚就住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外面的事情,暂时不用你操心。把你那份关于福县开发模式的报告,再完善一下,尤其是与国企合作、利益分配、生态保护的具体细节,要具有可操作性。风暴过后,需要立刻有成熟的方案跟上,不能让发展出现真空。”
这就是世家的底蕴和眼光!不仅在危机时刻能雷霆出手,更能着眼于风暴之后的布局和重建。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带着夜风的微凉和一丝急促的喘息走了进来。正是李丽!
她显然是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回来的,身上还穿着正式的职业套装,发丝有些凌乱,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担忧。当她看到客厅里安然无恙、只是手臂带伤的祁同伟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但她强行克制住了,只是快步走到祁同伟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丽,别担心。”祁同伟看着她眼中的关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安慰。
李丽又转头看向父亲,眼神中带着询问。
李坤看着女儿,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温和:“没事了,虚惊一场。这小子,骨头比我想的还硬几分。”
得到父亲的确认,李丽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她走到祁同伟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尖冰凉,却传递着无言的支持和力量。
李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多言,只是淡淡道:“好了,时间不早了,都去休息吧。同伟,你的房间在一楼,‘锋刃’会安排。丽丽,你跟我来一下书房。”
李丽担忧地看了祁同伟一眼,还是顺从地跟着父亲上了楼。
祁同伟在“锋刃”的引导下,来到一间简洁却设施齐全的客房。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才真正感觉到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掌心。
今天经历的一切,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追杀的枪声、染血的纸条、李坤沉稳如山的身影、李丽担忧的眼神……恐惧、愤怒、后怕、感动、还有一丝踏入更高权力圈层的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将彻底改变。他不再仅仅是福县的县委书记祁同伟,他身上已经深深地打上了李家的烙印,卷入了一场远超他之前想象层面的顶级博弈。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打开门。
李丽站在门外,已经换上了一身居家的便服,脸上带着沐浴后的清新,但眼底的红丝显示她并未休息。
“我爸让我把这个给你。”她递过来一个古朴的木盒,“说是家里备用的伤药,效果很好。”
然后,她看着祁同伟,眼神复杂,低声道:“爸爸说……你做得很好。他……他很欣赏你。”
祁同伟接过木盒,感觉分量不轻。他看着李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也谢谢李叔叔。”
李丽摇了摇头,目光温柔而坚定:“我们之间,不用说谢。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和我们家,都会站在你身后。”
她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背影窈窕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坚韧。
祁同伟关上门,打开木盒,里面除了精致的瓷瓶伤药,还有一枚触手温润、造型古朴大气的和田玉平安扣,下面压着一张李丽手写的便签:
“风雨虽急,此心同舟。望君珍重,静待天晴。”
握着那枚还带着李丽掌心余温的平安扣,看着纸上娟秀而有力的字迹,祁同伟漂泊、紧绷、甚至有些冰冷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望向京城深沉无边的夜空。
风暴已然掀起,雷霆即将炸响。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舟奋战。
他的背后,是福县的万千百姓,是两位牺牲同志的英魂,是李丽不离不弃的深情,更是李家这艘已然扬帆起航的巨轮!
他将平安扣紧紧握在手心,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接下来的路,或许更加凶险,但他已无所畏惧!
因为,守护值得守护的一切,就是他重生归来,最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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