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地下镜湖那瑰丽而诡异的宁静,被岸边狼藉的打斗痕迹和残留的阴冷黑气彻底打破。
“‘蚀’的人来过了,他们试图破坏古镜,加速节点的崩溃。而且……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我们不知道的恶战。”
谢玄的声音冰冷,如同寒铁相击,在这空旷的地下空间回荡,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袖中的手紧握着那片深灰色的布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谢家内部高级影卫的服饰……这意味着什么?是家族内部终于有人无法容忍“蚀”的渗透而奋起反抗,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指向内部的、更加险恶的陷阱?
萧玉镜离他最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周身骤然绷紧的气息和那深藏在眼底、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与疑云。她没有再追问那具体的发现,只是顺着他的目光,再次望向湖心那面布满裂痕、如同在痛苦呻吟的古镜。
“他们没能完全破坏它。”
萧玉镜的【朱阙镜心】仔细扫过古镜,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庆幸,但更多的是忧虑,
“但残留的黑暗能量如同毒瘤,正在持续侵蚀镜体,干扰能量循环。我们必须尽快清除这些‘蚀’之力,否则修复无从谈起。”
卫琳琅用扇子轻轻敲击掌心,分析道:
“看这打斗痕迹,对方人数不少,且实力不俗。他们在此受阻,要么是目的未完全达成暂时退去,要么就是隐藏在暗处,等待我们修复节点时……坐收渔利,或者再次破坏。”
墨渊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朦胧的黑暗:
“这地方太空旷了,适合藏人。咱们现在就像是站在明处的靶子。”
沈孤月默默上前一步,将萧玉镜护在更安全的位置,剑已半出鞘,寒气森然。
一时间,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湖水般将五人包围。前有濒临崩溃、被“蚀”之力污染的古镜需要修复,暗处可能有虎视眈眈的敌人伺机而动,而团队内部,还萦绕着对谢家内部可能存在的叛徒的猜疑。
谢玄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执钥人”,他不能乱。再次睁开眼时,他眼底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雪般的冷静与决断。
“无论如何,修复节点是第一要务。”
他的目光落在萧玉镜身上,那眼神复杂,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担忧,
“镜儿,清除‘蚀’之力残留,需要依靠你的‘镜瞳’精准定位。我会在你身边护法,抵御可能的外来干扰和内里的能量反噬。”
他的称呼在不经意间又变回了“镜儿”,带着一种生死与共的熟稔。萧玉镜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份不容退缩的坚定,也看到了那坚定之下,为她可能面临危险的隐忧。
“好。”
她依旧回答得干脆,但这一次,声音里少了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多了一丝并肩作战的郑重。她转向卫琳琅三人,
“琳琅,墨渊,孤月,警戒就交给你们了。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示警。”
“殿下放心!”
三人齐声应道,迅速散开,呈犄角之势,警惕地注视着石桥两端以及幽暗的湖面与穹顶。
谢玄与萧玉镜则沿着狭窄的石桥,继续向湖心古镜靠近。越靠近古镜,那股庞大而不稳定的能量压迫感就越强,空气中弥漫的黑暗气息也越发令人窒息。古镜镜面上那些裂痕中渗出的暗红光芒,如同恶魔的眼睛,一明一灭,充满了不祥。
在距离古镜约十丈左右的位置,两人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古镜散发出的能量辐射,再靠近,恐怕连谢玄都难以完全护住萧玉镜。
萧玉镜盘膝坐在冰冷的石桥上,双手捧着那枚完整的玉璧。玉璧感受到古镜的呼唤,散发出温润而急切的光芒。她闭上双眼,全力运转【朱阙镜心】。
银白色的光芒自她体内涌出,在她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她的意识,跟随着“镜瞳”的指引,如同最精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穿透古镜外围混乱的能量场,向着那些被黑暗能量侵蚀的裂痕深处探去。
那是一片怎样混乱而危险的景象!
原本应该纯净流转的银白能量,此刻被无数粘稠、阴冷的漆黑丝线缠绕、堵塞,如同健康的血脉中爬满了致命的寄生虫。这些黑气不仅阻碍着能量的正常循环,还在不断吞噬、同化着古镜的本源力量,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萧玉镜甚至能“听”到古镜那古老意识发出的、微弱而痛苦的哀鸣。
她集中精神,尝试引导玉璧中蕴含的、与古镜同源的力量,化作一道道细小的银白光刃,去切割、净化那些黑暗丝线。
起初是顺利的。银白光刃所过之处,较细弱的黑气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古镜的哀鸣似乎也减弱了一丝。
但当她试图去清除一道较粗的、盘踞在关键能量节点上的主脉黑气时,
那黑气仿佛拥有意识般,察觉到她的意图,猛地收缩,然后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骤然反扑!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了毁灭意志的黑暗能量,顺着她“镜瞳”之力的连接,逆流而上,狠狠撞向她的识海!
“呃!”
萧玉镜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一晃,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溅落在幽蓝的湖面和手中的玉璧之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识海如同被万千钢针穿刺,那股阴冷的黑暗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她的精神本源!
“镜儿!”
谢玄一直全神贯注地守护在她身侧,在她吐血的瞬间,瞳孔骤缩,想也不想,身形一动已至她背后。他单膝跪地,双掌毫不犹豫地贴上她冰冷的背心,磅礴而温润的内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毫无保留地涌入她体内!
他的内力带着“执钥人”特有的、净化与守护的属性,强行介入那黑暗能量与萧玉镜识海的争斗。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脆弱的经脉与识海中激烈冲撞,带来更剧烈的痛苦,让萧玉镜浑身痉挛,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撑住!”
谢玄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能感觉到她生命的迹象正在飞速流逝。他咬紧牙关,不顾自身内力如同开闸放水般急剧消耗,甚至不惜引动了一丝本源之力,化作最精纯的暖流,护住她的心脉与识海核心,与那肆虐的黑暗能量展开拉锯战。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萧玉镜散落的墨发上。他看着她苍白如雪、气息奄奄的侧脸,看着她唇边刺目的鲜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幻境中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想起石壁上她母亲被侵蚀的惨状……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绝不能……绝不能再失去她!
“镜儿……醒过来!”
他低吼着,那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与他平日清冷自持的形象判若两人。那层坚固的混沌心防,在此刻她生命垂危的冲击下,再次剧烈震荡,边缘处赤金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闪烁,映照出他眼底那深可见骨的恐惧与深情。
或许是听到了他灵魂深处的呼唤,或许是感受到了那不顾一切涌入的、温暖而坚定的守护力量,萧玉镜那即将沉沦的意识,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而一直警惕着四周的卫琳琅、墨渊和沈孤月,也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沈孤月目眦欲裂,几乎要冲上前,却被卫琳琅死死按住。
“别过去!谢玄在用内力为她疏导,外力干扰只会适得其反!”
卫琳琅脸色凝重,低喝道,但他紧握扇子的手也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墨渊则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咬牙道:
“妈的,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冒出什么幺蛾子……”
地下镜湖核心,一时间陷入了死寂般的紧张与等待之中。只有古镜依旧在痛苦地明灭,只有谢玄那源源不断的内力,在拼尽全力,与那来自“蚀”的致命反噬,争夺着萧玉镜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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