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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护卫的选拔，设在镇外演武场。
前来应征的多是些膀大腰圆、会些拳脚的莽汉，或是一些走投无路、想混口饭吃的落魄武人。
叶凡混在其中，身形虽不算最高大，但那身经过生死搏杀淬炼出的精悍气息，以及那双狼一般沉静却暗藏锋芒的眼睛，让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选拔很简单，无非是举石锁、较技、以及对战张家原有的护院教头。
叶凡刻意压制了部分实力，只表现出略高于寻常武夫的水准，但出手的狠辣刁钻、以及对战时机把握的老练，依旧让负责选拔的张家管家暗暗点头。
尤其是最后与那护院教头过招时，叶凡一招看似险之又险、实则精准无比的擒拿，直接将对方撂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引得围观者一阵喝彩。
“你叫叶凡？”管家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以前做什么的？”
“山里打猎的。”叶凡声音低沉，言简意赅。
管家见他不多话，更是满意。
护卫嘛，身手好、嘴巴严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算你一个。明日一早，随队出发去州府。”
叶凡低头应下，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成为张家护卫，只是第一步。
他知道，张家这次运送的货物中，有一件是预备献给靖王的生辰贺礼——一尊半人高的血玉珊瑚。
而负责押运的护卫头领，是张家旁系的一个子弟，性好奢华，且与驿馆的一名管事相熟。
接下来的几日，叶凡表现得异常沉稳可靠。
他话不多，但交代的事情总能完成得滴水不漏，几次路上遇到小股毛贼，他出手狠辣，迅速解决麻烦，赢得了护卫头领张莽的些许赏识。
叶凡趁机不着痕迹地奉承，偶尔将自己猎到的珍贵皮毛“孝敬”给张莽，很快便与这个没什么心机的纨绔子弟拉近了关系。
抵达州府，交割货物后，张莽果然带着几个心腹，包括新来的“得力”叶凡，前往驿馆拜访那位相熟的管事，顺便打探一下王爷的喜好，看看能否更进一步。
驿馆依旧守卫森严，但有了内部管事的引路，叶凡低着头，混在张莽身后，竟也顺利地进入了外院。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悄无声息地扫视着这座华丽牢笼的每一个角落，搜寻着那抹刻入骨髓的身影。
而此时，被“圈养”在内苑精致阁楼里的江雾，正对着一盘新进的、来自岭南的荔枝发脾气。
“这荔枝颜色不够红，核也太大了！一看就不是上品！”
江雾穿着一身浅碧色绣银竹的夏衫，衬得肌肤如玉，因为不满而微微鼓起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粉色，如同枝头最娇嫩的花苞。
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更添几分慵懒风情。
负责伺候他的侍女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位小祖宗挑剔得令人发指，偏偏王爷和侯爷还都由着他。
“撤下去撤下去！看着就烦！”江雾挥了挥手，百无聊赖地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
楼下是精心打理过的花园，假山流水，奇花异草，但他看了几个月，早已腻烦。
江雾支着下巴，望着天空飞过的鸟雀，
忽然有些怀念破屋后面那棵歪脖子老树，
虽然丑，但上面有个鸟窝，偶尔能看到雏鸟嗷嗷待哺的样子。
还有……叶凡笨手笨脚爬树给他掏鸟蛋，
结果摔下来蹭一鼻子灰的蠢样。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让江雾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蹙了蹙眉，试图将那憨厚的笑脸从脑海里驱散。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外院通往内苑的月亮门，恰好看到一队人由管事引着，正从那边经过。
为首的是个衣着华丽的胖子，一看就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江雾兴致缺缺地正要移开视线，目光却猛地定格在纨绔身后，那个低着头、穿着普通护卫服饰的熟悉身影上！
叶凡？！
虽然他低着头，穿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衣服，周身气息也更加冷硬内敛，但江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别人的护卫？
江雾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感觉。
有惊讶，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欣喜？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这个本该在破屋里、或者在山里打猎的傻大个，凭什么出现在这里？
还用那种……仿佛不认识他的样子低着头？
一种强烈的、想要打破他那副故作平静模样的冲动，涌上江雾心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起窗台上果盘里一个最大最红的苹果，看准叶凡的方向，用力砸了下去！
“啪！”
苹果精准地砸在叶凡脚前的地面上，汁水四溅，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抬头。
张莽更是吓了一跳，怒道，“谁？！谁敢袭击小爷？！”
引路的管事脸色发白，连忙抬头看向阁楼窗口。
叶凡在苹果落地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阁楼窗口，那张日思夜想、此刻却带着明显挑衅和怒意的秾丽脸庞。
四目相对。
叶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停。
几个月不见，他的阿雾似乎更加耀眼了。
穿着华贵的绫罗，住在精致的阁楼，被养得肤光胜雪，眉眼间的骄纵之气有增无减，像一朵被精心灌溉、绽放到了极致的名贵花朵。
而他，却还是一身尘土，挣扎在泥泞里。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水浇头，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疯狂、更加炽烈的占有欲！
这样的阿雾，合该被他捧在掌心，藏于怀中，而不是被困在这看似华丽、实则冰冷的牢笼里，对着别人发脾气！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错辩的执念，牢牢锁在江雾脸上。
江雾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头一跳，那不再是以前憨厚依赖的眼神，而是充满了侵略性和……一种让他莫名心悸的黑暗。
他强自镇定，居高临下地瞪着叶凡，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滚、出、去！”
叶凡看懂了他的唇语，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江雾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等着，我会来接你。”
然后，他重新低下头，恢复了那副沉默护卫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从未发生。
张莽还在骂骂咧咧，管事连忙安抚，一行人匆匆离开了内苑范围。
江雾看着叶凡消失的背影，气得一把摔上了窗户。
“混蛋！”他低骂一声，胸口微微起伏。
那个眼神……那个叶凡，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呼来喝去的傻大个，而是……变成了一头危险的，伺机而动的狼。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江雾非常不爽。
而更让他不爽的是，心底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为再次见到叶凡而产生的……涟漪。
笼中的雀鸟，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笼外暗处，那灼热而危险的注视。
风雨，似乎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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