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忆站在铁门前,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推下去。
那扇门看起来像是几十年没人碰过,铁皮上爬满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层层叠叠地堆积。
门把手已经氧化成黑绿色,摸上去有种令人不适的黏腻感,仿佛涂了一层薄薄的油脂。
“我……真的该进去吗?但为何幻映之境没给出我的任务?”
他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钥匙在掌心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但那种刺痛感仍在,像是某种警告。
最终,他还是推开了门。
“吱呀——”
铰链发出的声音不像是金属摩擦,反而像是人的喉咙被掐住时挤出的呻吟。
门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某种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那味道像是腐烂的水果浸泡在廉价香水里,让人胃部一阵翻涌。
唐忆捂住口鼻,迈步踏入大厅。
大厅比他想象中要暗得多。
天花板上的吊灯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铁架,灯泡早已碎裂,玻璃碎片散落在地板上,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墙上只有一排蜡烛散发着昏暗的光晕。
“大厅看起来很陈旧,但是这一排蜡烛仍然在燃烧。”
唐忆脚步轻微地挪动。
墙纸大面积剥落,露出下面发黑的霉斑,那些霉斑的形状诡异,像是扭曲的人脸挤在一起,无声地尖叫着。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边那一排老式信箱。
它们像是被时间遗忘的遗物,金属表面布满锈蚀的孔洞,锁芯里结着厚厚的蛛网。
但唯独“204号信箱”,干净得像是有人每天擦拭。
唐忆盯着它,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那信箱在微微震动。
不是风吹的,也不是幻觉——它真的在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困在里面,正拼命挣扎着想要出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某种无法抗拒的冲动又让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信箱的铁皮。
“呜……”
一声婴儿般的呜咽从信箱内部传来。
唐忆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信箱的开口处露出一角泛黄的纸张,像是被谁刻意塞进去的。他颤抖着捏住那一角,缓缓往外抽。
纸很脆,像是放了很久,稍微用力就会碎裂。当它完全被抽出来时,陈默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人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衬衫,颜色却正好相反,是白色。面容模糊,像是被水浸泡过。
但当他将照片倾斜到某个角度时,那张脸突然变得清晰。
那是他自己。
照片中的唐忆眼睛大睁,嘴唇青紫,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这是一张遗照。
照片底部的日期清晰地印着今天的日期,而背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欢迎回家,陈默。”
随即一股刺骨的阴寒传来,使得唐忆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照片从他指间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却在低头的一瞬间,注意到自己的皮鞋尖上沾着几粒暗红色的碎屑,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看来陈默就是我扮演的人物了,可为何要欢迎我回来?难道还有些‘东西’住在这栋楼里面?”
“目前,我需要先去寻找一下与陈默相关的物品,找一找线索。”
突然,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整个大厅。
刚刚似乎有目光在盯着他。
角落里,一扇半掩的门引起了他的注意,借着走廊旁昏暗的烛台,唐忆隐约看到几个字——管理员室。
黑暗如粘稠地墨汁般在走廊里晕染开来。唐忆将身旁的蜡烛拿起,昏黄的光圈在潮湿的墙纸上摇曳。
唐忆谨慎而小心地走了过去。
并且他再次观察了一下手中的蜡烛,似乎无论燃烧多久,这支蜡烛都不会真正消失,就好似永恒存在于镜子里一般……
……
管理员室的门没锁。
他轻轻推开,腐朽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响。
房间里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混合着某种陈旧的烟草气息。
正中央摆着一台老式电视机,屏幕上跳动着雪花点,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而电视机前的摇椅上坐着一个人。
不,或许不该说是“人”。
那更像是一团模糊的黑影,轮廓勉强能辨认出人形,但细节全部融在黑暗里,只隐约可见两条疑似手臂的东西轻轻垂落。
它随着某种不存在的微风轻轻晃动,摇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唐忆的喉咙发紧,本能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他却知道,这种时候还未遭遇危险,一定要获取更多信息。
就在这时,电视机的雪花屏突然一闪,画面短暂地清晰了一瞬——
屏幕上出现了一间卧室。
床上躺着一个人,被被子盖住,只露出一只手。
而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和陈默一模一样的机械表。指针停在7:30。画面一闪,又恢复成雪花点。
唐忆的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画面中的卧室难道就是204房间?”
唐忆观察着房内的那道黑影,脚步轻轻地向它靠了过去,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仍然很明显。
摇椅突然静止,黑影凝固成某种诡异的坐姿。唐忆仍在靠近着,两步,一步——烛光照在了蕾丝裙摆上腐烂的玫瑰刺绣。
这是一个等身人偶。
瓷白的脸在烛光里泛着尸骸般的青灰,玻璃眼珠反射着跳动的火苗。它的嘴角被暴力撕裂到耳根,露出棉花填充物,像在模仿人类微笑。
此刻,唐忆看到了它交叠的双手,此刻正优雅地搭在腹部,黑色蕾丝手套下隐约露出关节处的木质纹路以及手套之外的那枚瑰金色婚戒。
可唐忆清楚地记得,刚进房间的时候双手绝对不在这个位置。
手中蜡烛忽地滴落蜡油,灼痛了他的手背。
唐忆忍住疼痛,没有叫出声。
摇椅毫无征兆地又晃动起来,人偶的头颅随着节奏慢慢转向他。
烛光在这一刻诡异地膨胀,他看见那双玻璃眼球里,自己的倒影正被无数细小的裂纹割裂成碎片。
唐忆感觉自己的皮肤有些许难受,仿佛自己就跟倒影一样在承受伤害。
于是他慢慢地倒退出房间,眼神一直在那个木偶的身上,似乎他一转身木偶就会活过来一样。
而就在他关上门的瞬间,后颈突然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
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湿漉漉的耳语贴着耳廓响起,带着某种扭曲的笑意:
“上楼啊,爸爸。”
他猛地转身——
身后却空无一人。
但地板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一路延伸向楼梯。
楼梯隐匿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像一张黑洞洞的嘴,随时准备吞噬踏入其中的活物。
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低沉的呻吟,仿佛每踩一步,都会惊醒沉睡在这栋老宅里的某种东西。
走廊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墙壁上的壁纸早已剥落,露出下面驳杂的污渍,像是枯瘦的手曾在这里抓挠、挣扎。
越靠近楼梯,唐忆越觉得黑暗,手中的蜡烛能照到的范围都在不断缩小,如同有实质般的雾气缠绕在周围,拖拽着他。
楼梯前,一盏早已熄灭的壁灯歪斜地挂着,玻璃罩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里面隐约可见一只死去的飞蛾,翅膀干枯地贴在灯壁上。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仿佛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墙壁,缓缓蠕动,无声地跟随。
每一次回头,都只能捕捉到一缕迅速消散的黑影,或是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像是从楼梯深处传来的,又像是直接响在脑子里。
台阶的尽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暗深处又到底隐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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