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六。清晨的阳光刚透过窗帘缝隙，唐忆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接通电话，陈墨白那极度兴奋、毫无睡意的声音立刻炸响。
“老唐！唐剑仙！起床了没？！今天陪我去趟城隍庙那边的老君观！我必须得去拜拜！顺便让你这‘业内人士’给鉴定鉴定，那观里的老道长是不是真有什么神通！”
唐忆：“……”
或许是昨晚那袋御剑送去的烧烤，后劲实在太足了，陈墨白现在特别兴奋。
拗不过陈墨白的死缠烂打，加上自己确实也无事，唐忆吃过爷爷熬的、火候恰到好处的小米粥和爽脆的酱黄瓜后，便被早早候在楼下的陈墨白拉着，挤上了周末拥挤的公交车。
城隍庙一带是南顺市着名的古文化街区，周末更是人山人海。
香火鼎盛的老君观就坐落其中，青烟缭绕，古树参天，飞檐翘角在现代化高楼的映衬下，别有一番韵味。
陈墨白显得异常虔诚，买了大把的香烛，嘴里还念念有词：“太上老君保佑，信男陈墨白别无他求，就求……就求以后打游戏把把carry，抽卡必出SSR！”
“如果能再有点小奇遇，学个一招半式……那就更好了！”
唐忆跟在他身后，看着观内来来往往的香客，有虔诚祷告的老者，有好奇张望的游客，也有穿着道袍、步履从容的道人。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神像、法器、符文，灵识微动，便能感知到，这观中确有极其微弱的灵气流转，但也仅此而已。
大部分还是依靠常年累月的香火愿力支撑，并无真正的修行高人坐镇。
“哎，老唐，你看那位道长！”陈墨白忽然激动地扯了扯唐忆的袖子，指向一位正在偏殿门口扫地、须发皆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你看他扫地的姿势！是不是暗合某种天道韵律？步伐沉稳，气息悠长！绝对是隐世高人！”
唐忆顺着看去，那位老道士确实精神矍铄，但……也就是个身体硬朗、动作协调的普通老人罢了。体内并无半点灵力修为。
他刚想开口，陈墨白已经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似模似样地拱手：“道长请了！晚辈见道长仙风道骨，定是得道高人，不知可否指点迷津？”
老道士停下扫帚，看了看陈墨白，又看了看后面一脸无奈的唐忆，呵呵一笑，声音洪亮：“小伙子，迷津没有，扫地倒是缺个帮手。要不要试试？活动筋骨，也是修行嘛！”
陈墨白：“……”
唐忆忍不住笑出声。
陈墨白讪讪地退回来，还不死心，又拉着唐忆去解签，花了五十块钱抽了支“上上大吉”的签文，乐得合不拢嘴。
非要让唐忆用“专业眼光”分析分析签文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功法秘籍。
唐忆看着签文上“云开见月明，功到自然成”之类的吉祥话，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只能含糊道：“嗯……心诚则灵，努力自有回报。”
逛了一圈，陈墨白心满意足，抱着一堆买的“开光”护身符、平安扣，虽然没遇到想象中的“隐世高人传授神功”的桥段，但心情依旧激动。
两人坐在观内古树下的石凳上休息，看着香客们来来往往。
陈墨白吸着刚买的奶茶，碰了碰唐忆的胳膊，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老唐，说真的……你们那‘灵道学院’，是不是就像小说里写的，藏在什么秘境里？普通人根本找不到？里面是不是到处都是飞剑法宝？打架是不是动不动就山崩地裂？”
唐忆看着好友那充满好奇和向往的眼神，想了想学院膳堂的“五行混沌汤”、执法院长老的冷脸、还有幻境里的厮杀与危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最终，他只是笑了笑，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矿泉水，望着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轻声道：
“差不多吧。就是……食堂有点难吃。”
午后，阳光正好。唐忆和陈墨白从相对而言比较清静的老君观出来，一头扎进了与之一墙之隔的城隍庙老街。
仿佛瞬间从飘着檀香的云端坠入了沸腾的人间。
喧嚣声、叫卖声、各种食物混杂的香气如同实质的海浪，扑面而来！
青石板路被摩肩接踵的人流填满，两侧是飞檐翘角的古式建筑，底下开的却是琳琅满目的各色店铺。
传统的、现代的、甚至魔幻的，毫无章法地挤在一起，碰撞出奇异的活力。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甜！”
“竹筒粽子！豆沙蜜枣任选！”
“现场刻画，姓名手链，平安符定制！”
“VR体验，仙界遨游，十元一次！”
摊主的吆喝声一个比一个响亮，夹杂着游客的讨价还价声、小孩看到糖人的兴奋尖叫、以及不知哪里传来的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空气的味道极其复杂：。
刚炸出来的臭豆腐的“异香”、烤羊肉串的孜然味、麦芽糖的甜腻、糖炒栗子的焦香、还有路边花坛里桂花的淡淡清香……
各种气味顽强地争夺着地盘，混合成一种独属于市井街头的、热闹非凡的“人间味”。
陈墨白如同鱼儿入了水，瞬间兴奋起来，拉着唐忆就往人堆里钻。
“老唐！快看！吹糖人的！给我吹个青龙偃月刀！”
“哎！那边有打糕！看着就好吃！”
“等等！我先扫个码抽个奖！”
他一会儿挤到捏面人的摊子前啧啧称奇，一会儿又对着一旁现场用熔化的彩糖作画的手艺人拍个不停。
唐忆跟在他身后，感受着周遭蓬勃到几乎要溢出来的热闹。
这与他修行时的清寂、战斗时的惨烈截然不同，是一种嘈杂的、混乱的，却又无比鲜活、温暖的生命力。
他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踮着脚，眼巴巴地望着锅里翻滚的茶叶蛋，小手紧紧攥着几枚硬币。
一对年轻情侣，分享着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女孩被酸得眯起眼，男孩笑着帮她擦嘴角的糖渣。
几个穿着汉服的姑娘，笑着在古戏台前自拍，裙摆飞扬，与背景的老墙形成有趣的对比。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坐在自家店铺门口的小马扎上，慢悠悠地包着馄饨，手指灵活得像在跳舞，面前的小煤炉上，骨头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温暖的白汽。
陈墨白最终举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金灿灿的“状元饼”挤了回来，塞给唐忆一半，自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含糊不清地说：“唔…香！这味道比你们学院那啥汤强多了吧？”
唐忆接过那半块烤得酥香、沾满了芝麻的饼，咬了一口。
确实，粗糙，油腻，但无比真实和温暖。
他看着身边好友被美食满足的傻笑，看着周围为了生活忙碌、也享受着生活的人们，看着这熙熙攘攘、生机勃勃的街景。
那些什么沉重的命题，在这浓得化不开的烟火气里，似乎暂时被冲淡了。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充满了食物的香气、阳光的味道和热闹的人声。
“嗯，” 他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是强多了。”
或许，天选者修行的目的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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