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深秋寒雨,缠缠绵绵,仿佛要将整座城池都浸泡在一种粘稠的、挥之不去的阴冷之中。雨丝细密如针,无声无息地渗透进玄甲大营的每一寸土地,将夯实的校场泡成泥泞的沼泽,在营房屋檐下织起连绵不绝的灰暗水帘。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湿透的皮革、劣质炭火燃烧不完全的烟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直往肺腑深处钻。
楚明昭独自坐在属于她的那顶灰黑色毡帐深处。帐帘低垂,隔绝了外面操练的呼喝和战马偶尔的嘶鸣,却隔绝不了那无孔不入的湿冷阴寒。一盏小小的牛油灯在案头摇曳,豆大的火苗在从毡布缝隙钻入的寒风中挣扎,将楚明昭伏案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粗糙的毡壁上,如同绷紧欲断的弓弦。
案上,摊开着兵部丙字转运仓查抄的初步卷宗,以及那本被烧焦了一角、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前朝复国人员名册。每一个名字都像冰冷的毒蛇,盘踞在纸页上,散发着阴谋与血腥的气息。然而,此刻楚明昭的注意力,却完全无法集中在这些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文字上。
一股熟悉的、源自小腹深处的坠痛,如同苏醒的冰锥,带着不容忽视的蛮横,正一寸寸地、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扩散!那感觉并非蚀心虫毒阴冷的麻痹,也非刀剑外伤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沉重、绵密、带着粘稠热度的钝痛,如同冰冷的巨石压在腹中,又像无数细小的钩子在血肉里反复拉扯。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试图集中精神,都牵扯着那团盘踞的冰冷与灼热,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烦躁。
是月信。
这具身体前世今生都如影随形的麻烦,在这深秋寒雨的阴冷潮湿和连日来巨大的精神压力、身体透支下,来得比以往更加汹涌、更加霸道。小腹的坠痛如同潮汐,一阵猛过一阵,后腰酸胀得仿佛要断裂,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向上爬,让她指尖都微微发麻。更糟糕的是,一股熟悉的、带着铁锈气的温热暖流,正不受控制地在身下缓缓洇开,粘腻而清晰。在这全是男人的军营里,在这女扮男装如履薄冰的时刻,这隐秘的生理反应,比任何明枪暗箭都更让她感到脆弱与恐慌!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紧咬的牙关中逸出。楚明昭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炭笔,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坚硬的笔杆几乎要被捏断。冷汗瞬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摊开的卷宗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不得不微微佝偻起身体,左手死死按在小腹,试图用掌心的压力和身体的蜷缩来对抗那汹涌的剧痛。右臂蚀心虫毒带来的阴冷麻痹,在这突如其来的生理剧痛干扰下,反而暂时被压制了下去,只余下一种麻木的钝感。
不行!绝不能让人看出异常!尤其是……在谢云琅刚刚剖白真相、兵部名册风波未平、夜枭和复国势力如毒蛇潜伏暗处的此刻!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一个近乎本能的、带着血腥味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伪装!伪装成右臂旧伤复发!
念头刚落,她已强撑着剧痛,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腹部的绞痛,让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她死死咬住下唇,尖锐的刺痛强行刺激着意识,踉跄着扑向帐角堆放杂物的木箱。翻找片刻,她摸出一个半旧的、贴着“烧刀子”标签的粗糙陶罐——这是王铁柱偷偷塞给她的,北境最烈的酒,军汉们用来驱寒,也用来麻痹伤痛的烈药。
拔开塞子,一股极其辛辣、如同刀锋般凛冽的酒气瞬间冲入鼻腔。楚明昭没有丝毫犹豫,仰起头,对着罐口,如同饮鸩止渴般,猛地灌下一大口!
“咳!咳咳……” 滚烫、辛辣、如同熔岩般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灼烧而下,瞬间点燃了食道和胃壁!剧烈的咳嗽让她弓起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股蛮横的灼热,也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瞬间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更强行压制住了小腹深处那磨人的坠痛,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短暂麻痹和燥热。
还不够!
她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放下酒罐,她一把扯开右臂的衣袖!露出那片被蚀心虫毒侵蚀、又被黑风峪厮杀留下新伤的狰狞区域。青黑色的肿胀皮肤上,伤口边缘因湿冷和疏于护理而微微泛红。她再次拿起酒罐,将里面剩余的烈酒,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浇淋在右臂的伤口上!
“嘶——!”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皮肉上!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从右臂炸开,直冲颅顶!蚀心虫毒被这极致的刺激彻底激怒,阴冷的麻痹感混合着烈酒灼烧的剧痛,如同两条疯狂的毒龙在她手臂的经络里撕咬、冲撞!冷汗如同瀑布般从她额头、后背涌出,瞬间浸透了内衫!她死死咬住牙关,齿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身体因剧痛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濒死般的青灰!
成了!
这由内(烈酒)而外(浇淋伤口)共同制造的剧烈痛苦和惨烈表象,足以掩盖她真实的虚弱来源!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右臂的皮肤在烈酒的刺激下迅速红肿、发烫,散发出浓烈刺鼻的酒气和一种混合着伤药与血腥的诡异味道。
就在这时——
帐外传来王铁柱刻意压低、却带着一丝焦灼的粗犷嗓音:“大人?您……您没事吧?里面动静……”
楚明昭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和剧烈的喘息。她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嘶哑、破碎,带着重伤者特有的痛苦与不耐:“无……无事!旧伤……有些反复……莫……莫来扰我!”
“是!大人!” 王铁柱的声音带着担忧,但终究不敢违令,脚步声犹豫着退开了。
帐内重归死寂。只有楚明昭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牛油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她靠在冰冷的帐壁上,右臂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小腹的坠痛在烈酒的短暂压制后,如同反噬般更加汹涌地袭来。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几乎要将她的意志彻底撕碎。冷汗顺着她的鬓角、下颌不断滴落,在脚下冰冷的泥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很久。
帐帘厚重毡布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无形威压的手,极其轻微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裹挟着外面湿冷雨气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牛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一道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礁石,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的风雨中。
是萧凛。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玄色的亲王常服下摆被雨水打湿,颜色更深,如同凝固的血。他肩头那处被淬毒弯刀撕裂的伤口轮廓,在厚重的衣料下依旧隐约可见。他的脸色比前几日在金殿上更加苍白,甚至透着一股病态的灰败,薄唇紧抿,下颌绷紧成冷硬的线条。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死寂,而是翻涌着极其复杂难明的暗流——有强行压制“玄棺”反噬和剧毒侵蚀的巨大痛苦留下的痕迹,有洞穿一切阴谋后的冰冷审视,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被眼前景象触动的、极其隐晦的探究。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帐内:散乱的卷宗,翻倒的粗糙陶罐(浓烈的酒气正是从此散发),地面上那滩混着泥水的汗渍,以及……那个背靠着毡壁、微微佝偻着身体、右臂衣袖高高挽起、露出大片狰狞红肿伤口、正剧烈喘息着的单薄身影。
楚明昭在他掀帘的瞬间,身体便已本能地绷紧如铁!巨大的戒备和一种被看穿的冰冷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抬起头,布满冷汗和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寒星,死死锁住门口那道玄色的身影!右臂蚀心虫毒在极致的紧张下疯狂反噬,与烈酒灼烧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下那粘腻温热的不适感,在这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变得更加清晰而难堪!
他怎么会来?!他看到了什么?!他……闻到什么了吗?!
巨大的羞耻感和暴露的恐惧混合着身体的剧痛,如同岩浆般在楚明昭胸腔里奔涌!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尽管这个动作让她小腹的绞痛骤然加剧。她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冰冷、生硬,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王爷……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碴子里挤出来,带着粗重的喘息。
萧凛没有回答。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暗流的眼眸,极其缓慢地从楚明昭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上,移向她右臂那片被烈酒浇淋得红肿发亮、散发着浓烈酒气与血腥混合味道的狰狞伤口。那伤口边缘的皮肉因灼烧而微微翻卷,青黑色的蚀心虫毒痕在红肿的映衬下更显诡异可怖。他的目光在那片伤口上停留了片刻,又极其隐晦地扫过她因紧按小腹而显得有些僵硬的左手,以及她脚下那滩混着泥水的汗渍。
空气中,那浓烈到刺鼻的烧刀子酒气,几乎盖过了一切。然而,萧凛那异常敏锐的、常年与死亡和阴谋打交道的嗅觉,却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酒气和血腥完全掩盖的、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甜腥气。
他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那深潭般的眼眸深处,所有翻涌的情绪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按入冰层之下,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不再看楚明昭,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审视从未发生。他微微侧身,对着帐外沉声道:“拿进来。”
一个穿着玄甲军低级军服、低眉顺眼的小兵,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托盘,从萧凛身后的雨幕中快步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炖盅,盅盖边缘正丝丝缕缕地冒着温热的白色雾气。一股极其浓郁、带着辛辣药香和一丝红枣甜味的气息,瞬间在充斥着酒气和血腥的毡帐内弥漫开来!
红花汤!
楚明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示众般的冰冷羞耻感瞬间攫住了她!他……他竟然送来了红花汤?!他果然……他知道了?!
那小兵将托盘轻轻放在楚明昭面前那张堆满卷宗的简陋木桌上,不敢抬头,又飞快地退了出去,消失在门外的雨帘中。
萧凛依旧立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涌入的寒风和湿气。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炖盅上,声音冰冷低沉,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公务:
“军中粗鄙,缺医少药。此乃王府太医所配,活血化瘀,驱寒镇痛。于……旧伤反复,或有裨益。” 他刻意加重了“旧伤反复”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洞穿一切却又不点破的微妙意味。
毡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白瓷炖盅里温热的汤药发出细微的“咕嘟”声,以及楚明昭压抑到极致的、带着痛楚的粗重呼吸声。牛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投在晃动的毡壁上。
楚明昭死死盯着那盅冒着热气的汤药。辛辣的药香混合着红枣的微甜,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竟奇迹般地稍稍抚慰了她小腹深处那磨人的冰冷绞痛。然而,这抚慰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更加汹涌的羞耻、震惊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力感!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他用这碗汤药,无声地撕开了她精心伪装的“旧伤复发”的假象,将她最隐秘的脆弱暴露在这冰冷的灯光下!
愤怒、难堪、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隐秘关怀触动的酸涩,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脏。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冰焰,死死瞪向门口那个玄色的身影,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撕裂变调,带着孤狼般的凄厉与抗拒:“王爷……这是何意?!末将……末将的伤……不劳……”
“喝掉它。”
萧凛冰冷地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金属交击般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楚明昭所有的抗拒与愤怒。他的目光终于从汤盅移开,重新落在楚明昭惨白而倔强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的暗流似乎平息了些许,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却依旧沉重的平静。
“兵部名册余孽未清,江南暗线风波将起。丙字仓粮草去向、西狼山祭坛之秘……皆系于你身。”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将血淋淋的现实一一摆开,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楚明昭紧绷的心弦上,“本王……需要一个活着的、清醒的楚明昭,去揭开这重重黑幕。而不是一个被……旧疾拖垮的废物。”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极其短暂地掠过楚明昭依旧紧按着小腹的左手,那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微澜,快得如同错觉。
“你的命……是本王的筹码。在真相水落石出前……不能丢。” 依旧是那句冰冷的话语,但在此刻,在这弥漫着药香的毡帐内,在这碗冒着热气的红花汤前,却仿佛带上了一丝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近乎沉重的意味。不再是纯粹的占有与掌控,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契约,一种在共同敌人面前,不得不维系的、脆弱的联盟。
话音落下,萧凛不再停留。他深深地、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却又最终归于沉寂地看了楚明昭一眼,随即猛地转身。玄色的衣摆带起一阵冰冷的旋风,高大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无边无际的雨幕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毡帘在寒风中微微晃动的影子,以及帐内那碗兀自冒着温热白气的红花汤。
楚明昭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那里。右臂伤口的灼痛,小腹深处的坠痛,蚀心虫毒的阴冷麻痹,依旧在疯狂撕扯着她的身体。然而,所有的痛苦,在此刻都被一种更巨大的、混杂着震惊、羞耻、愤怒、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涩洪流所淹没!
他知道了!他用一碗红花汤,无声地宣告了他的洞悉!他送来了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却又用最冰冷的话语提醒着她——他们之间,只有冰冷的利用与被利用,只有那名为“筹码”的残酷契约!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桌上那盅白瓷炖盅上。温热的雾气氤氲着,辛辣而微甜的药香固执地钻入她的鼻腔,带来一种生理性的、难以抗拒的诱惑。小腹深处那磨人的绞痛,在这药香的撩拨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而迫切。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被看穿后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挪动着脚步,走到桌前。颤抖的左手伸出,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盅壁,那温度竟让她冰冷麻木的手指微微一颤。
她揭开盅盖。更加浓郁的、带着红枣甜香的药气扑面而来。暗红色的汤汁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几颗饱满的红枣沉浮其间。
楚明昭闭上了眼。眼前闪过萧凛替她挡刀时左肩喷涌的鲜血;闪过他金殿之上染血的证据;闪过他方才立于门口时苍白的脸色和眼中那翻涌的复杂暗流;更闪过那句冰冷的“你的命是本王的筹码”……
许久。
她端起那盅温热的汤药,没有犹豫,仰起头,如同饮下最烈的酒,又如同咽下最苦的毒,将整碗滚烫的、辛辣中带着微甜的红花汤,一饮而尽!
滚烫的药液顺着喉咙滑下,如同点燃了一道温热的火线。辛辣的药力霸道地驱散着四肢百骸的冰冷,红枣的微甜奇异地抚慰着翻腾的胃腹。一股暖流自小腹深处缓缓升起,如同寒冰荒原上点燃的第一簇微弱的篝火,虽不足以驱散所有的严寒和剧痛,却带来了一种久违的、源自身体内部的、真实的暖意。
这暖意流经之处,小腹那磨人的坠痛竟奇迹般地缓解了几分。楚明昭靠在冰冷的桌沿,感受着那药力在体内缓缓化开,驱散着蚀骨的阴寒。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空了的白瓷炖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盅壁。
帐外,寒雨依旧敲打着毡布,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帐内,牛油灯的火苗在药气的氤氲中,似乎也稳定了些许,投下温暖而摇曳的光晕。
身体深处的冰寒与绞痛被药力暂时压制,可心湖深处,却被那碗汤药投入的石子,激起了更加汹涌、更加难以平息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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