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倒春寒,如同跗骨之蛆,缠绵不去。镇国女将军府深处那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药味,似乎被另一种更沉重、更粗粞的气息所取代——那是铁砧的闷响,是炭火的灼热,是金属淬火的嘶鸣,是无数双手在冰冷甲叶上反复打磨的摩擦声。演武场赐印的荣光,城西兵营军功抵罪的雷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更深的漩涡已在铁与火的锻造中悄然成型。
暖阁内,炭火盆烧得通红,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楚明昭那张灰败得近乎透明的脸庞。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紧闭着,唯有微弱得如同风中游丝的呼吸,证明着这盏残灯尚未彻底熄灭。素白的中衣领口敞开着,露出左肩胛下那道深可见骨、反复撕裂的箭伤疤痕,在火光下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无声诉说着鹰愁涧的凶险与这副残躯的油尽灯枯。林红缨跪坐在榻前,冰冷的双手如同最精密的锁扣,包裹着楚明昭那只枯瘦冰凉的手,精纯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不顾一切地渡入那枯竭的经脉,维系着最后的光亮。
“殿下…” 苏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打破了暖阁内令人窒息的沉寂。她玄色云纹锦袍上沾染着细碎的铁屑和油污,英气的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刻痕,冰冷的眼眸扫过榻前地面上散落的几片厚重甲叶——那是从北境镇北军库房调来的标准制式玄铁札甲残片。甲片黝黑厚重,边缘锋利,沾着暗褐色的、不知是陈年血渍还是铁锈的污迹,散发着浓烈的铁锈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北境…送回的…伤损…札甲…已…查验…” 苏妙的声音干涩,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此甲…重…四十八斤…需…膂力…过人…之…壮汉…方能…披挂…持久…”
她顿了顿,冰冷的眸光扫过那些厚重的残片,再看向楚明昭深陷的眼窝:“新录…女兵…体力…悬殊…操演…半日…便…步履…蹒跚…肩颈…磨破…渗血…者…十之…八九…”
“演武场…钩镰…锁甲阵…能胜…赖…阵法…奇诡…与…泥泞…地利…”
“若…遇…旷野…平地…正面对撼…重甲…铁骑…”
苏妙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言如同冰冷的铁水,浇在暖阁内每一个人的心头。女兵的力量、耐力先天弱于男兵,这是无法回避的鸿沟。沉重的制式札甲,在保护她们的同时,也成了束缚她们、消耗她们、甚至可能压垮她们的沉重枷锁!
赵青禾(小荷)坐在稍矮的案几旁,面前摊着厚厚的《北境军械图谱》和几卷西域传来的、描绘异域甲胄的模糊羊皮卷。她冻得微微发红的手指握着炭笔,在宣纸上飞快勾勒着各种甲片组合的草图,眉头紧锁。韩青则沉默地站在角落,苍白的手指在袖中疯狂捻动算盘珠子,计算着不同甲片厚度、覆盖面积与重量的关系,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暴露着他内心的焦灼——既要减重,又需保持防护力,还要考虑锻造的可行性与成本…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死寂。楚明昭身体猛地弓起,单薄的肩胛骨在素白中衣下剧烈起伏。她死死捂住嘴,深陷的眼窝因痛苦紧紧闭起,额角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待那阵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痉挛稍平,摊开的素白丝帕中央,赫然又是一团刺目的暗红淤血。
“殿下!” 林红缨骇然,温热的药盏立刻递至唇边。
楚明昭喘息着,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猛地推开药盏。深陷的眼窝极其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她的目光,并未落在那些厚重的残甲上,也未落在赵青禾的草图上,而是穿透了摇曳的烛火,落向虚空的深处。
前世冰冷的实验室灯光…培养皿中奇特的合金记忆…浩如烟海的工程材料数据库检索记录…无数模糊的碎片在剧痛中疯狂闪回、重组!那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知识烙印——关于一种特殊的、兼具韧性与轻量的叠层金属锻造法!关于一种利用人体工学曲线分散冲击力的结构设计!
【…蜂窝…叠层…锻打…淬火…回火…】
【…胸甲…弧度…贴合…肩窝…卸力…】
【…内衬…软钢…丝…编织…缓冲…】
【…关节…处…环片…咬合…活页…铰链…】
冰冷、精确、不带丝毫感情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意志壁垒!巨大的头痛如同亿万把烧红的刻刀在她灵魂深处疯狂剐削!
“呃啊——!” 楚明昭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心脉被生生撕裂的痛苦呜咽!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在榻上剧烈地抽搐起来!
“殿下!殿下——!” 惊呼声四起!林红缨冰冷的双臂瞬间如同铁箍般死死将她禁锢在怀中,内力不要命般渡入!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撕碎的刹那——
指尖!
无名指上那枚暗沉的金属指环,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灼人!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漠北风沙粗粞感与铁锈血腥气的暖流,如同跨越了万里关山的涓涓细流,顺着指环与肌肤相贴之处,猛地涌入她冰冷枯竭的经脉!瞬间压下了翻涌的气血与蚀骨的阴寒!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堪堪拦住了那灭顶的信息洪流!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茫与一种奇异的清明。
楚明昭沾满冷汗、冰冷颤抖的右手,极其艰难地抬起,摸索着。许久,才从枕下掏出一本薄薄的、边缘磨损的线装册子——《齐民要术残卷补遗》。册子纸张泛黄,墨迹古旧,但其中夹杂的几页,却是崭新的熟宣,墨迹淋漓,笔锋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精准与冷硬!她沾血的手指,颤抖着,蘸着额角未干的冷汗,在这几页空白处,疯狂地勾画起来!
不再是文字,而是图形!
一幅幅极其怪异、前所未见的甲胄结构图,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从她枯瘦的指尖流淌而出!
流线型的弧形胸甲!贴合肩胛曲线的护肩!由无数细密坚韧的蜂窝状叠层小甲片组成的躯干防护!关节处精巧的活页铰链与环片咬合!更令人惊异的是,在左右前臂护甲内侧,各有一个预留的、结构复杂的凹槽和精巧的机括卡口!
“此…非…札甲…” 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从楚明昭沾血的唇齿间挤出,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此乃…‘女式…轻…甲’!”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被眼前怪异图纸震撼得目瞪口呆的苏妙、赵青禾、韩青,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沉凝:
“胸…背…要害…用…蜂窝…叠层…锻打…韧…胜…铁…轻…三…成…”
“关节…环片…活页…铰链…灵动…如…常…”
“内衬…软钢…丝…编织…缓冲…震…力…”
她的指尖,死死点在前臂护甲内侧预留的凹槽上,深陷的眼窝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此处…嵌…袖…箭!”
“机括…触发…十步…之内…洞…穿…皮…甲!”
“淬…毒…见…血…封…喉!”
袖箭!轻甲!蜂窝叠层!减重三成!
每一个词,都如同惊雷,炸响在暖阁之中!
苏妙冰冷的眼眸中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撼!她猛地抓起一片地上沉重的札甲残片,再看向图纸上那流线型、充满奇异美感的轻甲结构图,巨大的冲击让她英气的眉宇间充满了难以置信!减重三成!还能配备如此阴狠致命的暗器?!
赵青禾握着炭笔的手剧烈颤抖,稚嫩的脸上满是激动与狂热!她飞快地将楚明昭勾画的图纸临摹下来,每一个细节都力求精准!蜂窝叠层?软钢丝内衬?这简直是神迹!
韩青袖中的算盘珠子停止了捻动,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呆滞的神色。他死死盯着图纸上那预留的袖箭凹槽和机括卡口,脑海中飞速计算着锻造难度、材料成本、尤其是那袖箭所需精密弹簧和淬毒箭头的来源……西域!只有那些不受大胤律法约束、精于奇技淫巧的西域匠人!
“西…域…” 楚明昭仿佛洞悉了他的思绪,沾血的指尖指向窗外风雪弥漫的西北方向,“肃州…‘金驼…坊’…石…老狗…有…门路…”
“着…他…不惜…代价…搜罗…精于…此道…之…匠人!”
“工坊…设于…金驼…坊…地下!”
“图纸…拆分…匠人…各司…其…职…不得…窥…全…豹!”
“所需…精铁…炭火…钱粮…由…女将军府…密库…支应!”
“韩青…总…筹…调度…林红缨…派…玄甲…护卫…通路…安…全!”
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韩青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末学…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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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州,金驼坊。
漫天黄沙取代了神都的细雪,狂风卷着沙砾抽打在土黄色的矮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这座位于丝绸之路要冲、鱼龙混杂的边陲坊市,白日里充斥着驼铃、吆喝与各种香料、皮毛的浓烈气息,入夜后则被更深的阴影与不可告人的交易笼罩。
坊市深处,一栋毫不起眼、挂着“老石记杂货”破旧招牌的土坯房后院。地面上堆满了风干的驼粪和破烂的皮货,掩盖着下方一条通往地底的隐秘入口。
此刻,这深入地底数丈、经过巧妙加固的巨大石窟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灼热的空气扭曲着视线,巨大的熔炉吞吐着赤红的火焰,将石窟映照得一片通红。铁锤敲击金属的叮当声、淬火时水汽蒸腾的嘶嘶声、砂轮打磨的刺耳尖啸,混杂着西域口音浓重的呼喝,汇成一股充满力量与燥热的洪流。
十几个肤色各异、精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西域匠人,正挥汗如雨地忙碌着。他们有的奋力抡动沉重的大锤,反复锻打着烧红的铁块;有的手持精巧的小锤和錾子,在初步成型的弧形甲片上耐心地敲打出细密的蜂窝状凹痕;还有的则围在几台结构复杂的木制水力车床旁,小心翼翼地车削着袖箭所需的细小精密部件——弹簧、扳机、箭道滑轨。
空气里弥漫着灼热的铁腥味、汗味和皮革焦糊的气息。
石窟中央,一个巨大的石台旁。石老狗佝偻着腰,裹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羊皮袄,浑浊的老眼如同最警觉的沙狐,扫视着每一个匠人的动作和石窟的每一个角落。他身边站着两名沉默如石的玄甲女兵,冰冷的眼神如同鹰隼,按在刀柄上的手从未松开。
“老狗头!这蜂窝眼儿太难敲了!力道轻了没凹痕,重了甲片就裂!这他娘的是人干的活吗?” 一个满脸络腮胡、胸口纹着狰狞狼头的突厥匠人将手中的小锤重重砸在石台上,溅起几点火星,用生硬的官话抱怨着,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胸膛淌下,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就是!还有这鬼弹簧!” 另一个皮肤黝黑、眼窝深陷的波斯匠人举起手中一根细如发丝、却要求极高韧性和弹性的淬火钢条,对着火光眯眼查看,嘴里叽里咕噜地咒骂着,“弯折一百次不能断?还要瞬间弹出三寸力道穿皮甲?这简直是魔鬼的要求!”
抱怨声此起彼伏。这些被石老狗用重金和威逼利诱搜罗来的西域顶尖匠人,平生锻造过无数刀剑甲胄,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精密、甚至堪称苛刻的要求!轻便、坚韧、还要嵌入杀人的机关!这颠覆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石老狗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干瘪的嘴唇咧开,露出几颗发黄的门牙,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嫌难?嫌钱烫手?大门就在上头!拿了定金滚蛋!不过嘛…” 他阴恻恻地笑了笑,浑浊的目光扫过石窟角落阴影里几个默不作声、眼神凶狠的汉子,“走出这金驼坊的大门…是死是活…老狗我可就不管了…那位贵人…最讨厌…嘴不严的…废物…”
威胁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让抱怨声戛然而止。匠人们看着角落阴影里那几个明显是刀头舔血的悍匪,再想想丰厚的报酬和“贵人”莫测的手段,纷纷咽了口唾沫,低下头,更加卖力地抡起了锤子。叮当声、嘶嘶声、尖啸声再次充斥石窟。
就在这时,石窟角落一处专门隔出的、相对安静的区域。一道小小的身影,正笨拙而认真地摆弄着几片刚刚冷却、呈现暗哑青灰色的弧形甲片。是楚念。
她被秘密送来此地,名义上是“监工”,实则是楚明昭让她亲身感受这为她们量身打造的“盾与矛”。她穿着合身的靛青色薄棉衣,小脸被炉火烤得通红,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手中一片刚刚完成蜂窝叠层初锻的胸甲部件。
甲片入手微沉,却远比她想象中那些厚重札甲轻得多!弧形的表面贴合着她的手掌,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与粗粞感。她伸出沾着油污的小手,好奇地抚摸着甲片上那些细密、规律、如同蜂巢般的凹痕。指尖传来一种奇特的韧性和弹性。
“丫头,别光摸,试试!” 一个头发花白、只剩一只眼睛的粟特老匠人走了过来,声音嘶哑,用生硬的官话说道。他是这群匠人中手艺最精湛、也最沉默的一个,名叫阿史那鲁。他拿起旁边另一片尚未组合的肩甲部件,示意楚念套在手臂上。
楚念依言,小心翼翼地将那流线型的肩甲套在自己略显单薄的左肩上。冰冷的金属触碰到肌肤,让她微微一颤。阿史那鲁粗糙的大手帮她把活页铰链扣好,调整着环片的位置。
“动一动。” 老匠人示意。
楚念试探着活动了一下左臂。肩甲随着她的动作灵活地转动、贴合,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束缚和摩擦感!那精巧的活页铰链和环片咬合,仿佛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又尝试着做了几个格挡、突刺的动作,肩甲依旧如影随形,没有丝毫迟滞!
“轻…真的轻!” 楚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看向阿史那鲁。
阿史那鲁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笑意,他拿起旁边一片沉重的札甲残片,又拿起楚念手臂上的肩甲部件,掂量了一下:“小姑娘,记住这种感觉。这是‘灵蛇甲’,不是笨熊壳。穿它的,是战场上最狡猾、最致命的毒蛇,不是硬碰硬的蠢货。”
他指了指肩甲内侧预留的那个结构精巧的凹槽:“这里,是毒蛇的牙。要藏好,要用在最要命的时刻。” 老匠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沙场的沧桑。
楚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左肩胛下方——那里,紧贴着肩胛骨边缘,一块暗红色的、如同残缺虎符般的胎记,在单薄的衣衫下微微发烫。这冰冷的“灵蛇甲”,仿佛与那隐秘的胎记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就在这时,石窟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石老狗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窜了过去。
只见韩青裹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风尘仆仆的棉袍,在两名玄甲女兵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苍白清瘦的脸上满是倦色,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但眼神却锐利如鹰,迅速扫过石窟内热火朝天的景象,最后落在石老狗身上。
“韩…韩文书!” 石老狗点头哈腰,压低声音,“您怎么亲自来了?风沙这么大…”
“东西。” 韩青的声音干涩沙哑,言简意赅。
石老狗会意,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小心翼翼地递给韩青。韩青接过,入手微沉。他解开油布一角,露出里面一支通体黝黑、泛着幽冷寒光、结构极其精巧复杂的袖箭筒!箭筒不过成人小臂长短,前端是三道细小的箭道,后端是复杂的机括和扳机,侧面有一个小小的旋钮,似乎是调节力道的。
“成了!三支!按图纸,最精密的‘惊蛰’型!” 石老狗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和不易察觉的紧张,“淬了漠北蝮蛇的毒,见血封喉!力道试过了,十步之内,三寸厚的生牛皮加一层薄铁皮,能透!”
韩青冰冷的指尖抚过那幽冷的箭筒,感受着机括的精密与冰冷。他点了点头,将袖箭筒重新包好,塞入怀中。随即,又从袖中取出几张折叠的、墨迹犹新的图纸,递给石老狗。
“新令。十日内,赶制轻甲雏形二十套,袖箭机关三十具。” 韩青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材料,明日会有一支‘商队’送来。若有延误…” 他冰冷的眼眸扫过石老狗和石窟内忙碌的匠人,“后果自负。”
石老狗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上面标注的苛刻要求和日期,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韩文书…这…这时间太紧了…人手…”
“那是你的事。” 韩青打断他,声音冰冷,“贵人要的是结果。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钉在石老狗脸上,“崔相的人,最近在肃州很活跃。管好你的嘴,和他们的嘴。这里,还有图纸上的东西,若泄露出去一丝一毫…”
他没有说下去,但石窟角落阴影里那几个眼神凶狠的汉子,无声地向前踏了一步,腰间的弯刀在炉火映照下闪烁着寒芒。
石老狗浑身一颤,连忙赌咒发誓:“韩文书放心!老狗我晓得轻重!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图纸上的东西,烂在肚子里!”
韩青不再言语,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石窟深处,那个正笨拙地摆弄着肩甲部件、眼神专注的小小身影,转身带着玄甲护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地面的阶梯入口。
石窟内,灼热依旧,铁锤的叮当声更加急促,仿佛在追赶着看不见的沙漏。楚念握着那片冰冷的肩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向韩青消失的入口方向,再低头看看甲片上那些细密的蜂窝凹痕,小手下意识地握紧了。
遥远的镇国女将军府暖阁内,楚明昭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缓缓阖上。指尖,无意识地摸索着,最终,死死攥住了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指环。
“山…河…同归…”
嘶哑破碎的呓语,如同风中游丝,消散在浓重的药味中。
一滴冰冷的泪,混着额角未干的冷汗,无声地滑过苍白消瘦的脸颊,洇入素白中衣的领口。
暖阁外,风雪更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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