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省公安厅法医中心实验室,如同一座被严格密封的白色堡垒,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尘埃。冰冷的白光从天花板均匀洒下,映照着一尘不染的金属仪器表面和光可鉴人的环氧树脂地面。空气里恒定地循环着经过高效过滤的、带着微弱正压的空气,混合着双氧水消毒液的刺鼻气味、以及精密电子元件长时间运转后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臭氧味,共同构成了一种代表绝对理性与客观的环境。数台基因分析仪、测序仪和离心机正在低鸣工作,指示灯规律地闪烁着绿光,屏幕上不断滚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数据和波形。
苏晴端坐在主控电脑前,一身合体的蓝色无菌服让她显得越发清瘦、专注。她鼻梁上架着一副护目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屏幕上正在飞速比对的复杂dNA序列图谱。那些彩色线条构成的螺旋阶梯,在专业人士眼中,就是揭示生命唯一密码的密钥。江屹和陈力静立在她身后,两人都刻意放轻了呼吸,仿佛生怕一丝多余的气流都会干扰到这决定性的时刻。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散热风扇的轻微嗡鸣、以及苏晴指尖敲击机械键盘发出的、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这声音每一下都敲在等待者的心弦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屏幕上的进度条终于走到了百分之百。苏晴身体微微前倾,快速浏览着最终生成的分析报告。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向江屹和陈力,语气平稳而清晰,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沉重的分量:“江组,比对结果出来了。系统在全国失踪人口dNA数据库中,找到了高度吻合的匹配。”
她操纵鼠标,将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五组并排显示的dNA图谱对比界面,用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圈出关键匹配位点。“确认这五颗颅骨,分别属于五名已报失踪的男性。他们的职业都是长途货车司机。”她顿了顿,依次念出名字和基本信息:
“第一位,王建国,四十二岁,籍贯江西南昌。最后一次手机信号消失在G55湘南段附近,失踪时间上报为二零一六年三月十五日。
第二位,刘志强,三十八岁,籍贯湖南邵阳。失踪于二零一六年六月二十日。
第三位,周大海,四十五岁,籍贯广东佛山。失踪于二零一六年九月十日。
第四位,吴斌,三十六岁,籍贯湖北武汉。失踪于二零一七年二月二十八日。
第五位,张卫国,四十岁,籍贯广西柳州。失踪于二零一七年六月五日。”
苏晴调出了详细的时间轴图表,补充道:“可以看出,他们的失踪时间存在明显的规律性,间隔大约在两个月到三个月之间,像是一个……固定的周期。”
陈力立刻在自己一直握着的平板电脑上调出对应的电子档案,与苏晴的报告进行交叉核实。“江组,苏法医的数据完全准确。我核查了他们失踪前的行车记录、高速通行费缴纳记录以及最后的通讯基站定位。这五个人,在失踪当天或者前一天,他们的货车都明确无误地通过了G55高速湘南段。之后,所有人的手机信号都在同一片大致区域内——就是资水河桥西那片监控盲区附近——彻底消失,再无任何记录。他们驾驶的车辆,品牌型号各异,但连同车上装载的、价值不等的货物,都如同石沉大海,至今没有任何一辆被找到,也没有任何一起相关的销赃案件能与这些车辆对应上。”
江屹双臂环抱在胸前,身体站得笔直,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他的目光从屏幕上那五张由家属提供的、笑容憨厚的证件照上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那代表失踪时间的冰冷数字上。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陷入巨大困惑时特有的凝重:“五个人,来自五个不同的省份,分属不同的运输公司,接的货运任务也毫无关联。他们的生活轨迹,在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产生交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整齐’地,以相似的间隔,集中死亡在这同一个地点?G55湘南段,这片看似普通的山区高速公路,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磁力,或者说,什么样的陷阱,能把这些天南地北的司机,精准地吸引过来,或者说,无情地吞噬掉?”
午后偏斜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和暖意,穿过稀薄的云层,照射在湘南乡下那栋显得有些寂寥的两层小楼上。小楼的外墙瓷砖因为常年风雨侵蚀而显得有些斑驳,门前的水泥地坪开裂处长出了几丛顽强的野草。院子里,景象更是透着一种心酸的凌乱:几个磨损严重的货车轮胎随意滚落在角落,几块用来垫车的旧木板已经腐朽,还有一些辨不清原本用途的金属配件、断裂的绑带和空机油瓶,散乱地堆放在墙根。这些都是刘志强生前与他的“老伙计”——那辆如今下落不明的货车——打交道时留下的痕迹,如今它们静默地躺在那里,蒙着厚厚的灰尘,仿佛是这个家庭骤然中断的过去,无声地诉说着失去顶梁柱后的萧条。
客厅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墙壁上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张用玻璃相框精心保护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刘志强,穿着干净的衬衫,咧着嘴笑得灿烂而满足,他有力的手臂搂着妻子和年幼的儿子,背景是某个公园的假山瀑布,阳光明媚。然而,与这温馨定格形成残酷对比的,是客厅中央方桌上,那本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却透着无尽悲凉的深褐色驾驶证。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仍在等待主人粗糙的手掌将它拿起,再次踏上奔波的路途。
刘志强的妻子,一个年纪刚过四十,但憔悴和悲伤让她看上去老了十岁的女人,眼神空洞地坐在木沙发里。她穿着一件暗色的旧外套,怀里紧紧搂着一个似乎还不明白家中巨变、只是依偎着母亲寻求安全感的孩子。她的眼角红肿,泪痕未干,手里死死攥着一部屏幕已经裂开蛛网般细纹的旧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那是刘志强给她买的,也是他们之间最后通话的工具,如今成了她唯一的念想和精神寄托。
江屹和陈力坐在他们对面的矮凳上,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不那么具有压迫感。江屹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轻轻推到刘妻面前,声音放得异常低沉和缓:“嫂子,我们知道这个时候再来打扰你,很残忍。但为了尽快找到真相,给刘师傅一个交代,我们不得不请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刘师傅在失踪之前,最后一次和你通电话,或者发信息的时候,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哪怕是很细微的异常,比如,临时改变了原定的行车路线?或者在路上遇到了什么让他觉得麻烦、心烦、甚至害怕的人或事?”
刘妻的目光茫然地停留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屏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仿佛从遥远的回忆中挣扎出来,声音沙哑而飘忽:“他……他那天下午,大概是……三四点钟的时候,给我打的电话。信号有点断断续续的,他说……他已经快进湘南段了,那边山路多,弯道急,不好走……还说……感觉车子的右前轮有点响,‘咯噔咯噔’的,他听着不对劲,心里发毛,怕爆胎出大事,想着得赶紧找个地方停下来检查一下,补一补……”她的眼泪又无声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他……他当时语气还挺高兴的,说这次拉的是一批电子元件,货值高,货主催得急,等这趟跑完了,运费能拿到五万多块……他说,等钱到手了,就歇两天车,带我和娃儿去县城里新开的商场逛逛,给娃买身新衣服,再……再给我买件像样的毛衣……”她再也说不下去,把脸埋在孩子瘦弱的肩膀上,压抑地啜泣起来,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江屹沉默地等待着,给她平复情绪的时间。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追问,语气更加谨慎:“嫂子,刘师傅平时跑车,如果遇到像轮胎扎钉、需要补胎这种小问题,他一般会怎么处理?是去高速服务区里正规的、明码标价的服务站,还是……会为了省点钱,找高速路边那些可能价格便宜些,但也没什么招牌、不太规范的‘黑补胎点’?他有没有在电话里,或者以前跟你提过,具体哪家店的名字?或者对某家店印象特别深,不管是好是坏?”
刘妻用力地摇了摇头,抬起泪眼,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迷茫:“他……他提过的……跑长途货运的,赚的都是辛苦钱,轮胎磨损快,哪能次次都去服务区里那些死贵的正规店啊……他说过,高速路两边,有些地方会有些临时搭的棚子,或者藏在桥洞底下的补胎点,价格便宜一半还不止……他也去过几次……但具体是哪家,叫什么名字,在哪个位置……他从来没跟我细说过,我……我一个女人家,也不懂这些,从来没问过……”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懊悔,仿佛在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多关心一下丈夫路上的细节。
一旁负责记录的陈力,目光敏锐地扫过客厅墙壁上挂着的一本纸质老式日历。在刘志强失踪的那一页——六月二十日,被用红色水笔醒目地、重重地圈了出来。圆圈旁边,还有一行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娟秀而充满期盼的小字:“志强收运费,回家。”那简单的几个字,此刻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显得如此刺眼,如此令人心碎。
傍晚时分,G55高速清水铺服务区停车场像是一个巨大的、充满钢铁与汗水气息的临时驿站。空气中混杂着浓重刺鼻的柴油味、刹车片摩擦后产生的焦糊味、以及无数车轮卷起的尘土味。几十辆来自天南海北、满载货物的重型货车,如同疲惫不堪的钢铁巨兽,轰鸣着驶入,又喘息着停靠在划定的车位里。一些等待休息、吃饭、或者进行简单车辆检修的司机们,结束了漫长而枯燥的驾驶,终于得以放松片刻。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便利店门口、快餐店屋檐下,或者就直接靠在自己庞大车厢的阴影里,一边吞云吐雾,抽着廉价的香烟,一边用带着浓郁各地口音的话语,大声地闲聊着,交换着路上的见闻、货主的苛刻以及关于这条路的种种传说。
陈力换下了一身警服,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夹克和深色牛仔裤,脚上一双半旧的运动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偶尔跟车或者刚入行不久的年轻司机。他手里拿着一包刚拆开的、中等价位的香烟,很自然地凑到一群正在聊天的司机旁边,抽出几根,笑着递了过去。“几位老师傅,跑一天辛苦了吧?来,抽根烟解解乏。”
一位看起来经验最丰富、年纪在五十多岁、脸上刻满风霜皱纹、穿着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的老司机,瞥了陈力一眼,也没客气,接过烟熟练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烟雾从鼻孔缓缓喷出。“谢了,小伙子。看你这打扮,是跟车的?”
陈力顺势点点头,自己也点上一根,装作随意地抱怨道:“是啊,跟师傅跑跑,学习学习。感觉这趟线……好像挺不太平啊?听电台里隐隐约约说,以前也出过事?”
姓赵的老司机闻言,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用力嘬了一口烟,眯着眼睛看向西边即将沉入山峦的夕阳,重重地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小伙子,你算是问对人了。这段路,尤其是靠近湘南资水河大桥再往西去的那一段,邪门得很呐!”他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神秘感,“从一六年开始,算上最近才知道的这五个,前前后后,我知道的,在这条线上连人带车失踪了的司机,少说也有这个数了。”他伸出粗糙的手掌,比划了一个“七”的手势。“都是像咱们这样,要么拉着值钱紧俏的货,比如电子产品、品牌服装,要么就是身上揣着刚结回来的大笔运费现金的。”他用夹着烟的手指,模糊地指向西边那段被山体阴影笼罩的路段,“主要就是桥西过去那一段,大概两三公里长,叫什么……‘死亡盲区’。他妈的,那地方的监控摄像头,十个里面有七八个是坏的!剩下的也被树叶子挡得严严实实,就是个摆设!在那段路上,车要是抛了锚,或者被人盯上了,出点什么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了烂了都没人知道!”
旁边一个年纪稍轻、脸上带着些愤世嫉俗神色的司机,似乎被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凑过来激动地补充道:“赵叔说的没错!而且这条线沿路的‘黑店’才叫多!那些黑补胎点、黑维修点,我估摸着,从资水桥往西,大大小小至少得有五六家!专门宰我们这些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司机。妈的,想起来就火大!去年夏天,我就在一家藏在桥洞子底下的黑店补胎,明明就是扎了个螺丝钉,小洞!那狗日的老板非说我轮胎侧壁划伤了,钢圈也变形了,不换就要出人命,连吓带骗,硬生生敲了我八百块钱!我当时气得肺都要炸了,还按照他店门口留的假电话打过去投诉,结果根本打不通!屁用没有!”
陈力心中一动,脸上依旧保持着同行唠嗑的表情,立刻追问:“赵师傅,这位大哥,那你们跑车的兄弟之间,互相有没有通过气,知不知道那些黑店大概都在什么位置?或者,有没有人在那些店附近,看到过什么形迹可疑的人?比如,不是常年在那开店,偶尔才出现的?或者看起来就不像正经修车的人?”
老赵师傅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混迹江湖已久的无奈和麻木:“那些店,位置都刁钻得很。大多藏在荒僻的桥洞底下,或者哪个犄角旮旯的山坳坳里,路边连个像样的指示牌都没有。不是熟面孔,或者没人引荐,他们甚至都不一定出来接待。老板嘛……看起来都挺普通的,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不怎么爱说话,很少露正脸,做完生意就拿钱走人,神神秘秘的,谁也不愿意多打交道。”
夜幕彻底笼罩了大地,高速路政部门的办公室里却依然灯火通明,与窗外的漆黑形成鲜明对比。文件柜顶天立地,里面塞满了积年的车辆通行记录、设备维修申请单、工程图纸和群众投诉档案册,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油墨以及灰尘混合的独特气味。一名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值班人员,正坐在配置不高的电脑前,按照江屹的要求,吃力地调取着相关路段的监控记录和历史数据。主机箱发出过载般的轰鸣。
“江警官,你看这段,”值班人员移动鼠标,点开一个标注为“G55-K125+300至K127+500”的监控视频文件,屏幕上弹出的播放窗口却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漆黑,“这就是桥西那两公里多所谓‘盲区’的主要路段监控。这几个摄像头,最早的在二零一五年就因为线路老化、雷击等原因陆续失灵了。我们这边光是书面的维修申请报告就打上去好几次了,上面一直以经费紧张、需要统筹规划为由没批下来,就这么一直拖着,成了老大难问题。”他又移动鼠标,在电子地图上打开一个图层,上面标记着几个红色的叉号,“另外,根据我们掌握的早期资料和周边地形图来看,这片盲区周边,确实存在着几处已经废弃多年的场所。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地图上三个靠近山脚的点,“是三个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因为资源枯竭和安全问题关停废弃的小煤窑,井口估计都快被野草埋没了。还有这里,”他指向一个离高速路稍远、靠近一条废弃土路的点,“是一家零几年就经营不下去的民营报废车拆解厂,也荒废好些年了,平时除了流浪狗,根本没人会去那种地方。”
江屹手里拿着几份刚从档案柜深处翻出来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的纸质投诉记录副本,就着明亮的台灯灯光,一页页仔细翻阅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如同解不开的死结。他注意到,在这摞厚厚的投诉记录中,竟然有三份分别来自三名受害者——刘志强、周大海和吴斌。投诉的时间都在他们失踪前的一到两个月内。投诉的内容都惊人地相似:都是指控“G55湘南段(特别是资水河西侧)存在黑维修点恶意宰客、敲诈勒索”,但记录上只是非常笼统地描述了被索要高价的情况,并没有记载下具体的店名、确切的地理位置,甚至连敲诈者的显着体貌特征都语焉不详。显然,当时的接警人员或许并未重视这些“小事”,或者那些黑店分子极其狡猾,没有留下明确把柄。
江屹缓缓放下那几份沉重的档案,转向一直待命、随时准备执行任务的陈力,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开始部署,条理分明:“目前的线索已经发散开来,但大致可以梳理出三个主要的排查方向,必须立刻投入力量,同步进行,不能有丝毫延误:第一,就是沿着G55湘南段,特别是资水河大桥以西那段监控盲区的两侧,动用一切必要手段,摸清所有存在的、无论规模大小的黑补胎点、黑维修点的具体位置、人员构成、经营规律。这件事,可以协调当地派出所的熟悉地情的民警配合,便衣暗访。
第二,组织一支精干的搜查小组,配备必要的装备,对盲区周边已经标记出来的那三个废弃煤窑和一家报废车厂,进行地毯式、无死角的彻底搜查。那些地方空间封闭,地理位置隐蔽,极有可能被凶手利用作为实施犯罪、拘禁受害者,或者临时藏匿尸体、车辆的现场。
第三,排查近五到十年内,全省乃至周边省份有货车劫杀、重大公路抢劫、或者类似针对长途司机犯罪前科的人员,梳理他们的近期动向,看是否有符合时间、地点条件的可疑目标。这项工作,你牵头,利用内部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
就在这时,江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苏晴发来的微信消息。点开信息,简短的两行字却让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瞳孔微微收缩。信息显示:“颅骨附着物样本的详细理化分析及气相色谱-质谱联用分析结果已出,确认主要成分为辣椒面、花椒粉以及少量八角磨成的粉末,混合比例与湘南地区家常烹饪,尤其是民间自制腊肉、腌制菜品时常用的调料组合高度吻合。”
江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办公室的玻璃窗,投向外面沉沉的、无边无际的夜色。他的眼神沉郁如墨,低声对陈力,也像是在对着这起迷雾重重的案件自言自语:“辣椒面、花椒粉、八角……这些不仅仅是调料,更是地域饮食文化的烙印。凶手在处理这些头颅时,使用了大量、并且是混合使用的本地特色调料……这强烈暗示,他本人很可能就是土生土长的湘南人?或者,至少是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很长时间,熟悉、并且已经完全习惯了本地饮食风格的人。他腌制头颅,除了延缓腐败,是不是也掺杂了某种……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带有地方性习俗甚至迷信色彩的行为模式?”
案件的轮廓,在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进行侦查后,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受害者群体的共性(长途司机、高额运费、途经盲区、部分有投诉黑店记录)、潜在的犯罪环境(监控盲区、黑店滋生、废弃场所)、以及凶手可能具备的特征(熟悉本地、使用本地调料)。然而,这些线索如同散落一地的拼图碎片,虽然每一片都似乎指向某个方向,但彼此之间的逻辑联系却依然模糊,无法拼凑出一张完整的、指向明确嫌疑人的图像。劫财害命?针对货车司机的行业报复?还是某种更复杂、更隐蔽的动机?排查的天网已经依照计划撒下,覆盖了多个可能的方向,但距离真正触及那条潜藏在阴影深处、狡猾而残忍的大鱼,似乎还有一段漫长而艰辛的路要走。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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