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边界”的发现与“收割者”的破坏行径,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溯光号”每个成员心头。他们迅速收集了关键证据,并尝试对受损的第三号“边界锚”进行了初步的应急稳定处理——利用舰载设备模拟了部分被破坏的校准符文频率,勉强维持住节点不至于快速崩溃。但彻底的修复远非他们能力所及,只能将详细数据和警告紧急发回王庭。
没有时间停留,根据纯白光点给予的坐标,“溯光号”再次起航,驶向下一个迷雾重重的地点——因果回廊。
这一次的维度穿梭,感觉更加奇异。没有强烈的错位感,反而像是沉入了一片温暖、粘稠、充满无数细微“线头”的意识之汤。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变得极其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联系”与“影响”的直观感知。
当“溯光号”从穿梭状态脱离,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再次屏息。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也没有常规意义上的物质。视野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粗细不一、明暗各异的光之丝线编织成的立体网络。这些丝线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交织、分叉、合并、偶尔断裂,又在别处重新连接。每一条丝线,都散发着独特的“信息气息”,代表着一段历史、一个事件、一种选择、一份情感,或者一个存在对其他存在的影响。
粗壮明亮的主线,往往代表着影响深远的重大历史事件或强大存在的命运轨迹;纤细黯淡的支线,则可能是个体微不足道的抉择或转瞬即逝的念头;一些丝线紧密缠绕,形成复杂的“节点”,那是因果集中交汇之处;还有一些丝线中途暗淡、断裂,代表着未竟的可能性或被强行改变的命运。
这里,就是宇宙因果律的直观显化之地,万物联系的根源图谱——因果回廊。
“不可思议……”一位研究因果律的学者几乎将脸贴在了观测窗上,“我们竟然能以这种方式‘看到’因果……这些丝线的流向、交汇、密度……蕴含着宇宙演化的全部秘密!”
“启动全频段因果感应屏蔽,最低功率运行。”薇拉立刻下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在这里,我们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观测,甚至‘溯光号’本身的存在,都可能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因果网络中激起难以预料的涟漪。我们必须尽可能减少自身对网络的干扰,以‘旁观者’而非‘参与者’的姿态进行探索。”
“溯光号”如同最轻盈的羽毛,小心翼翼地悬浮在这片浩瀚的光之网络边缘,不敢深入。舰载传感器切换到最被动的接收模式,开始记录和分析周围因果丝线的流向与信息。
很快,他们捕捉到了一些熟悉的“信息气息”。那是属于王庭、属于他们熟知的一些重大事件——比如对抗虚空入侵的关键战役、时间裂隙的出现与修复、甚至……林风II在镜像迷宫、命运纺线、直至灵界牺牲的因果轨迹!
当然,他们看到的并非具体画面,而是一种抽象的“影响流”。代表林风II的因果丝线(在薇拉的感知中呈现为一种独特的、混沌与劫力交织的暗金色),在某些节点异常粗壮明亮,与他人的丝线产生剧烈交汇(战斗、合作),也曾在某个节点(灵界牺牲)骤然暗淡、几乎断裂,却又延伸出一道极其微弱、指向不可测方向的“变量支线”——那很可能指向他留下的“奇点余烬”或植入“逻辑之噬”的“动态变量”。
更令人震惊的是,当他们聚焦于某些重大的、看似“自然而然”发生的宇宙历史转折点时——比如某个关键文明的崛起或覆灭、某种宇宙级灾害的爆发与平息——能够隐约察觉到,代表“系统”干预的、一种冰冷而有序的淡蓝色丝线,曾经以极其精巧和隐蔽的方式,与这些事件的因果主线进行了“接触”或“微调”。
这些“微调”并非强行扭转,而更像是在无数可能性分支中,轻轻“推动”了某一条较符合“系统”预设演化路径的分支成为现实,同时“修剪”或“弱化”了其他可能导致严重偏离的分支。
“因果引导……或者说,因果概率操控。”薇拉低声说,感到一阵寒意,“系统不仅管理表层规则,还深入到历史进程的概率层面进行宏观引导。这或许是为了确保宇宙整体不会因为某些过于‘意外’的变量而滑向不可控的深渊,比如……过早或过强地触发‘创世余烬’的活性?”
这解释了为什么“系统”有时会显得“偏爱”或“针对”某些个体或文明,因为他们在因果网络中的位置,可能天然地成为了影响整体稳定性的关键节点。
然而,随着观察的深入,他们发现了更加不祥的痕迹。
在一些相对偏僻、或涉及某些古老、禁忌事件的因果节点附近,探测到了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暗紫色能量残留,以及被粗暴切断、篡改甚至嫁接的因果丝线!
是“收割者”!
他们显然也掌握了某种介入因果回廊的技术或能力,其手法与“系统”的精细“微调”截然不同,充满了野蛮与功利性。他们似乎在有目的地寻找并破坏某些特定的因果链,可能是为了抹去某些对他们不利的历史记录,或者切断某些可能威胁到他们的未来可能性。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还在尝试将一些无关的、充满混乱与毁灭气息的因果碎片,“嫁接”到某些关键的主干因果线上,意图污染或扭曲特定事件或存在的未来走向!
“看这里!”一名分析员惊叫道,指着放大的一片因果网络区域。那里,几条原本指向某个古老文明可能幸存并复兴的微弱因果支线,被数道暗紫色的“嫁接”丝线强行连接到了几条代表“资源枯竭”、“内部纷争”和“外敌入侵”的负面因果链上,导致那几条本就微弱的复兴支线迅速黯淡、枯萎,最终彻底断裂消失。
“他们在进行‘因果谋杀’……”扎拉队长声音冰冷,“不仅仅破坏历史,还要扼杀未来的可能性。”
“不止如此。”薇拉指向另一片区域,那里,代表“收割者”自身活动的因果丝线(呈现出一种扭曲的、不断吞噬周围细微因果线的暗紫色),正诡异地淡化和自我遮蔽,仿佛在主动从因果网络中“隐匿”自身存在的痕迹,只留下一些难以追踪的干扰余波。“他们在试图规避因果的反噬,或者……隐藏他们真正的终极目标所在的因果节点。”
探险队意识到,“收割者”在因果层面的活动,比在维度边界的物理破坏更加隐蔽,也更加阴险。他们不仅在窃取和破坏,更在试图从根本上改写历史与未来的“剧本”,以达成其未知的可怕目的。
就在“溯光号”尽可能记录这些发现,并尝试追溯几道比较清晰的“收割者”因果干涉痕迹时,异变突生。
或许是他们的观测行为本身,或许是“溯光号”这个外来存在在因果网络中激起的细微涟漪,与某条被“收割者”篡改过的、极不稳定的因果暗线产生了意外的共振。
嗡!
舰体周围的因果光之网络,毫无征兆地剧烈动荡起来!几条被暗紫色能量污染的因果丝线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邪光,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不再遵循原有的流淌规律,而是疯狂地扭曲、舞动,朝着“溯光号”的方向蔓延、缠绕而来!
同时,整个因果回廊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那是被他们观测行为所惊动的、原本潜藏在因果网络深处的各种因果现象实体——有些是纯粹的信息聚合体,有些是历史执念的残留,有些甚至是未来可能性的投影……它们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并扰动网络的“异物”,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敌意或好奇。
“警报!因果层面遭到针对性攻击及未知存在围拢!”
“舰体防护场检测到因果污染渗透!部分系统逻辑出现短暂错乱!”
“我们被发现了!而且……好像惹上了大麻烦!”
雷克斯当机立断:“切断所有主动探测!启动最高强度信息隐匿协议!引擎最大功率,沿着因果扰动最弱的方向,脱离当前区域!立刻!”
“溯光号”猛地一震,所有外部探测器收回,舰体表面亮起一层几乎与背景因果网络融为一体的伪装波纹,引擎喷口爆发出无声的推力,试图逃离这片突然沸腾的因果之海。
然而,那些被“收割者”污染的因果暗线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不断试图缠绕上来,将混乱与错误的因果植入舰体。而那些被惊动的因果现象实体,也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
他们的谨慎旁观,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他们自身卷入了这张无边无际、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因果巨网之中。
窥探因果者,亦将被因果所注视、所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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