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鲁阳县城墙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十里亭外,李都尉率领数十名县兵设下路障,甲胄鲜明,刀枪出鞘,与迎面而来的五十州兵对峙。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州兵带队的是个面色黝黑、神情倨傲的军侯,姓孙。他勒住马缰,用马鞭指着路障,厉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阻拦州府巡防兵马?速速让开!”
李都尉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孙军侯息怒。下官乃鲁阳县尉李敢。非是阻拦,实乃情非得已。本县近日突发瘟病,为防扩散,荀明府有令,闭城清查,严禁外人出入。还请军侯体谅,暂驻城外,待疫情稍缓,再行入城不迟。”
“瘟病?”孙军侯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怀疑,“何时之事?为何州府未曾接到禀报?我看尔等是心虚,故意阻挠!”
李都尉面不改色:“疫情突发,公文已在路上。军侯若不信,可派人回州府查问。但此刻,为大军安危计,恕不能放行。”他语气坚决,身后县兵也齐刷刷上前一步,表明态度。
孙军侯脸色阴晴不定。他接到的密令是尽快入城,控制局面,必要时可强行带走周家相关人犯。但若真有瘟病,强行入城风险太大,而且对方态度强硬,动起手来,自己这五十人未必能占绝对优势。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骑快马从县城方向疾驰而来,马上骑士高喊:“明府有令,请孙军侯单人入城一叙!”
孙军侯一愣,单人入城?这荀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陷阱,还是示弱?
李都尉也让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军侯,明府在县衙恭候,欲与军侯商议防疫及巡防事宜。”
孙军侯沉吟片刻。单人入城虽有风险,但也是探听虚实的良机。他自恃武艺高强,量一个小小县令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何况,若真能当面压服荀纬,或许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本侯就看看,你鲁阳县到底搞什么名堂!”孙军侯冷哼一声,吩咐副手带兵在原地等候,自己只带了两名亲兵,跟着来使向县城走去。
县衙大堂,烛火通明。荀纬早已端坐堂上,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孙军侯大步走入,按剑而立,目光扫过略显空荡的大堂,心中稍定。
“下官荀纬,见过孙军侯。”荀纬起身,依礼相见,语气平和。
“荀明府,”孙军侯拱了拱手,直奔主题,“贵县既有瘟病,闭城情有可原。但州兵巡防,乃例行公务,亦关乎地方安宁。不知明府欲如何安排?那周家勾结胥吏、贪墨官帑一案,州府亦有关切,人犯及卷宗,是否应移交州府审理?”
荀纬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孙军侯一路辛苦。不知军侯此次巡防,是奉何人之命?可有详细公文?”
孙军侯一怔,他此行本是受赵曹掾密令,并无正式巡防公文,只得含糊道:“自是奉州牧府钧令,巡查地方防务。”
“哦?州牧府?”荀纬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可下官怎么听说,州牧大人月前便已巡视各郡,至今未归?如今州府事务,似乎由别驾董大人暂理?”
孙军侯脸色微变,没想到荀纬对州府动向如此了解,硬着头皮道:“军务调动,自有章程,非我等所能尽知。”
“原来如此。”荀纬放下茶杯,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那军侯可知,你口中那位‘关切’周家案件的赵曹掾,此刻正在我鲁阳县大牢之中?”
“什么?!”孙军侯骇然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曹掾被抓了?这怎么可能!
荀纬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冷笑道:“赵曹掾昨夜秘密潜入我县,欲图不轨,已被本官人赃并获!他对自己勾结周家、贪赃枉法、乃至参与邪逆组织‘灵宪’之事,已供认不讳!孙军侯,你此番前来,究竟是奉州牧之命巡防,还是受这逆贼指使,前来杀人灭口、抢夺罪证?!”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孙军侯耳边!他彻底乱了方寸,赵曹掾落网并招供的消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如果荀纬所言属实,那他这趟差事就成了自投罗网!
“你……你血口喷人!”孙军侯下意识地拔剑出鞘,色厉内荏地吼道,“赵曹掾乃州府命官,岂容你污蔑!定是你栽赃陷害!”
“是不是污蔑,军侯一看便知。”荀纬一拍手,“带赵襄!”
两名衙役押着一名身穿囚服、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走上堂来,正是那位赵曹掾!他面色灰败,眼神躲闪,看到孙军侯,嘴唇哆嗦了一下,却低下头不敢言语。
荀纬拿起几页笔录,扔到孙军侯面前:“这是赵襄的部分供词,以及他与周家、主簿往来密信的抄本!军侯可要过目?”
孙军侯看着眼前狼狈的赵曹掾和那些白纸黑字的“证据”,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知道,自己完了!无论赵曹掾是真招还是被逼,他出现在这里,就等于坐实了荀纬的指控!自己带着兵马来,更是百口莫辩!
“荀……荀明府……”孙军侯的气势彻底垮了,声音带着颤抖,“下官……下官实不知情!皆是奉……奉上官之命行事啊!”
“上官?哪个上官?”荀纬逼问,“是别驾董大人,还是另有其人?说出来,或可将功折罪!”
孙军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是赵曹掾!是他传令,说鲁阳县令年轻无能,纵容胥吏贪腐,命我借巡防之名,前来……前来震慑,必要时可……可便宜行事!下官愚钝,受其蒙蔽,求明府开恩!”
他彻底将责任推给了已成阶下囚的赵曹掾。
荀纬心中冷笑,知道这孙军侯只是个小卒子,未必清楚更高层的阴谋。但能拿下他,逼问出口供,暂时解除城外州兵的威胁,已是达到了目的。
“既如此,孙军侯,委屈你暂留县衙做客几日。待本官查明真相,上报州府,再行定夺。”荀纬淡淡道,“至于城外兵马,还需军侯手令,令其退回州府,不得生事。”
孙军侯此刻哪敢不从,连连点头:“一切但凭明府安排!”
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就这样被荀纬凭借信息差和心理战,巧妙化解。他不仅擒住了州府的内应赵曹掾,还顺势控制了前来夺权的州兵军官。
然而,荀纬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赵曹掾落网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州府,真正的幕后黑手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许都那边的回音,至今仍未到来。
他命人将孙军侯带下去严加看管,然后独自走到院中,仰望星空。夜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
“赵曹掾……别驾董大人……‘灵宪’网络在州府的根,比想象的还要深。”荀纬喃喃自语。鲁阳的风波,已然惊动了州一级的势力,接下来的反击,恐怕会更加猛烈。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名派往许都的随从,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地狂奔而入,声音嘶哑地禀报:
“明府!许都急报!曹司空大军已破张绣,正班师回朝!但……但许都城内传出消息,荀令君……荀令君因涉嫌……涉嫌通敌,已被司空府羁押审查!”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荀纬心头!他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荀彧被羁押?!这怎么可能?!许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刚缓解的鲁阳危机,瞬间被来自权力中枢的更大风暴所掩盖。荀纬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从漩涡的边缘,被卷入了风暴的最中心!
前程茫茫,凶吉未卜。而这漫长的一夜,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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