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没有返回危机四伏的青云宗，也没有贸然去寻找名单上那些可能被“圣教”控制的弟子。他如同一道幽灵，在青云宗势力范围内的几个散修聚集点和边缘小镇悄然出没。
他改变了形貌，收敛了气息，利用进化后的规则核心，他能轻易模拟出练气中期乃至后期散修杂乱无章的灵力波动，完美地融入人群。
他的目标，是寻找那些如同之前胖子弟子和前任天才师姐那样，对自身“系统”产生怀疑，或因系统而陷入困境，尚未被天命盟完全掌控，心中尚存一丝清明的“清醒者”。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大多数系统宿主沉溺于系统带来的便捷与力量，即便有所疑虑，也在系统的诱导或威胁下不敢深究。想要找到既意识到问题，又有勇气反抗的，如同大海捞针。
陈观很有耐心。他不再仅仅依靠“洞悉之眼”扫描，更多的是依靠观察和倾听。在酒馆、在坊市、在任务发布点，他留意那些谈论任务时流露出对“强制任务”不满的，那些修为停滞甚至倒退却查不出原因的，那些偶尔会说出“这系统是不是出错了”之类话语的修士。
几天下来，他一无所获。
就在他准备调整策略时，在一个名为“青苔小镇”的散修集市上，他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摊主。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中年修士，修为在炼气六层左右，摊位上摆放的不是常见的丹药符箓，而是一些制作精巧、但看起来与主流阵法风格迥异的阵盘和阵旗。这些阵法结构奇特，能量回路走向刁钻，甚至有些……刻意规避某种通用标准的感觉。
最引起陈观注意的是，在这中年修士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与周围灵气格格不入的“排斥感”。并非邪异，而是一种……被约束和压抑的痕迹。在他的规则核心感知下，能隐约察觉到，此人的神魂本源处，缠绕着几根极其细微、几乎与神魂融为一体的暗红色“丝线”，这些丝线正不断地试图汲取他的灵力和精神，但又被一种巧妙的方式引导、分散，大部分力量都浪费掉了，未能真正影响其核心。
这是一个身负系统，却在用自己方式消极抵抗、浪费系统能量的修士！而且，他在阵法上的造诣似乎不低，能用阵法辅助这种抵抗！
陈观心中一动，走到了摊位前，随手拿起一个看起来像是改良版“聚灵阵”的阵盘，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几个关键的符文节点。
“道友这阵盘，似乎与通用的‘小聚灵阵’有些不同？”陈观故作疑惑，“这几个节点的灵力导向，好像刻意绕开了‘灵溪’和‘云门’两个常规增效回路，反而连接了‘偏历’和‘温溜’这两个效用不大的旁支？这岂不是事倍功半？”
那中年修士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猛地抬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警惕地看向陈观。能一眼看出他这刻意隐藏的修改，此人绝非普通修士！
他打量了陈观几眼，压低声音：“阁下好眼力。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尝试，让道友见笑了。”
陈观微微一笑，放下阵盘，改用神识传音，声音直接在此人脑海中响起：“并非不入流，而是……意在规避‘天罗地网’中的某些‘标准检测’吧？”
“天罗地网”和“标准检测”，是陈观从赵干玉简里看到的，圣教内部对那覆盖世界的“系统网络”的隐晦称呼！
中年修士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陈观，神识传音都带着颤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和你一样，不想被‘网’罩住的人。”陈观传音平静，同时，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丝规则核心那纯净、带着“秩序”意味的波动，这波动扫过中年修士，让他神魂处那几根暗红丝线剧烈地颤抖起来，传递出一种恐惧的情绪。
中年修士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那诡异“束缚”的异动，以及陈观身上那股让他心悸又莫名渴望的气息。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快速收起摊位。
“此地不宜久留，道友若信得过，请随我来。”
陈观点头，跟着他离开了喧闹的集市，来到了小镇边缘一处布置了简单隐匿阵法的简陋石屋。
关上石门，激活阵法，中年修士才长长舒了口气，对着陈观郑重拱手：“在下李琰，原青云宗内门阵法院弟子，因……因故离开宗门。未请教道友尊姓大名？”
“陈观。”陈观没有隐瞒，报出了真名。他需要诚意来换取信任。
“陈观？！”李琰再次震惊，“那个传功阁的……我听说过你！你杀了柳风，废了赵干？！”显然，尽管宗门试图压制消息，但这些事情在特定圈子里还是流传开了。
“是我。”陈观坦然承认。
李琰眼神复杂地看着陈观，有敬佩，有疑惑，也有一丝期待：“你……你真的能……对抗‘那个东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指系统。
陈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指，规则核心之力微吐，一缕凝实的蓝芒在指尖跳跃，散发出令李琰神魂深处那暗红丝线剧烈挣扎、恐惧哀鸣的气息。
“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你彻底摆脱，但我正在寻找方法，并且，已经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陈观看着李琰的眼睛，“我们称之为——‘破壁帮’。”
“破壁……帮……”李琰喃喃念着这三个字，眼中逐渐燃起了一丝多年未曾有过的光芒。他困在这个该死的“辅助阵法系统”里太久了，系统不断发布他不想做的阵法任务，试图将他的阵法风格纳入“标准化”模板，稍有抵触就会受到惩罚。他被迫离开宗门，流落至此，用自己所有的智慧去消极抵抗，早已身心俱疲。
如今，他看到了希望！
“陈道友……不，帮主！”李琰猛地抱拳，躬身一礼，声音带着激动和决绝，“李琰愿加入‘破壁帮’，虽修为浅薄，但在阵法一道尚有几分心得，愿效犬马之劳！”
陈观扶起他：“李师兄不必多礼，我们皆是同志，互为臂助。眼下，我们急需力量，也需要了解更多关于‘那个网络’的信息。李师兄可知，还有哪些同道，可能与我们志趣相投？”
李琰沉吟片刻，道：“我离开宗门已久，内门情况不甚了解。但我知道一人，或许值得一试。”
“谁？”
“外门百草堂，有一位名叫小豆子的药童。”李琰说道，“我曾偶然听闻，他似乎在暗中收集一些关于‘任务异常’和‘弟子性情突变’的案例，行为隐秘。而且，他负责照料的‘凝露草’，有一次大面积出现异常枯萎，症状并非病虫害，反倒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抽走了生机，与我所知的某些‘系统’汲取宿主力量的方式，有几分相似。他或许察觉到了什么。”
小豆子！那个在百草园有过一面之缘，机灵的药童！
陈观眼中一亮。这确实是一条线索！
“很好。”陈观点头，“李师兄，你暂且在此安心研究阵法，继续用你的方法与之周旋。这是我的传讯玉符（特制加密版），有消息或危险，随时联系。我需要回宗门一趟，去见见这位小豆子。”
找到了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同志”，陈观心中振奋。这只是一个开始，但他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破壁帮”的第一颗火种，已然在黑风林外的青苔小镇，悄然点燃。
而接下来，他需要重返那龙潭虎穴，去验证第二颗火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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