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顾延州办公室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他刚刚结束与欧洲奥能集团的越洋视频会议，对方在铁证面前措手不及，谈判已彻底转向，顾氏不仅避免了损失，甚至借此反将一军，攫取了更多利益。
周铭无声地递上一份整理好的会议纪要，同时低声道：“顾总，沈清澜女士的资料，深层调查有了初步进展。”
顾延州接过另一份更厚的加密文件，却没有立刻翻开，只是用指尖点了点封面。“说。”
“她在国内的记录确实被高手处理过，几乎无懈可击。但我们通过境外渠道，查到一些碎片信息。她曾在三年前，也就是她姐姐沈清音去世后不久，与一个非公开的国际信息咨询机构有过短暂且隐秘的接触。该机构背景复杂，以处理高难度情报分析和特殊背景调查着称，收费极高，且不接普通商业委托。”
顾延州眼神微凝。“信息咨询机构？”这印证了他的猜测，沈清澜绝非普通投行精英那么简单。她那套完整的证据链，来源恐怕正出于此。
“是的。此外，关于她姐姐沈清音，”周铭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公开信息是天才调香师，三年前因抑郁症自杀。但我们查到，她去世前半年，与集团下属一家生物科技子公司的前研发主管有过数次接触，那家子公司……曾短暂参与过‘深渊’项目前期的香氛物质萃取技术评估。”
“深渊”项目。顾延州敲击桌面的手指蓦然停住。这个由他二叔顾宏伯力主推动、被他强行叫停并封存的项目，竟然再次以这种方式，与沈清澜产生了关联。
姐姐因“深渊”相关技术而死，妹妹带着被精心伪装的身份和高超的技能归来，精准地切入顾氏核心，甚至引用了姐姐的箴言。
巧合？他从不相信巧合。
这更像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指向明确的……复仇？或是调查？
顾延州缓缓靠向椅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算计与冷意。他拿起桌上那封已经打印好的、措辞优雅却带着命令意味的特招邀请函。
“安排一下，”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今天下午，要亲自见她。”
周铭微微颔首：“地点？”
“不在公司。”顾延州目光扫过窗外，“找个安静的地方。”他需要在一个剥离了职场身份、更易于施加个人影响力的环境里，会一会这个神秘的女人。
***
午后，一家隐于市中心公园旁的会员制咖啡馆。
沈清澜按照周铭发来的地址准时抵达。她穿着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神情冷静，与周围静谧雅致的环境融为一体，仿佛只是来此洽谈业务的精英人士。
侍者将她引至一个临窗的僻静卡座。卡座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光影斑驳；另一侧则用博古架巧妙隔断，确保了绝对的私密。
她刚到不久，一个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卡座入口。
顾延州换下了昨晚那身极具压迫感的黑色衬衫，穿着一件质感柔软的深蓝色羊绒针织衫，搭配同色系长裤，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闲适与……不容忽视的男性魅力。但他那双眼睛，依旧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审视与掌控。
“顾总。”沈清澜起身，礼貌而疏离地打招呼。
顾延州微微颔首，在她对面坐下，姿态放松，却自然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场。“这里的瑰夏不错。”他并未寒暄，直接对侍者吩咐了一句，像是早已替她做了决定。
沈清澜没有表示异议。她很清楚，这场会面，主导权从来不在她手里。
咖啡很快送上，浓郁的果香与花香在空气中弥漫。顾延州没有碰自己那杯，只是看着沈清澜，目光沉静，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奥能的事情，解决了。”他开门见山，“顾氏避免了数百亿的损失，你功不可没。”
“分内之事，顾总客气了。”沈清澜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分内之事？”顾延州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个第三方顾问的‘分内之事’，包括动用非常规手段，获取连顾氏法务团队都无法触及的核心证据？”
沈清澜握着杯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面上却不动声色：“风险顾问的职责，就是识别并验证所有潜在风险，无论手段。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顾总？”
“结果确实令人满意。”顾延州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叠，目光锁住她，“所以，我亲自来了。邀请函你看过了？”
“看过了。感谢顾总厚爱，职位和待遇都远超我的预期。”沈清澜放下咖啡杯，迎上他的目光，“但我需要知道，顾氏能给我的‘挑战’和‘平台’，具体指什么？我不做没有明确目标的投资。”
“很好，直接切入主题。”顾延州似乎很欣赏她的直接，“顾氏正在进行的全球并购和战略投资，规模与复杂度远超奥能案。我们需要一个能穿透表象，直击核心风险的人。一个不在既定体系内，不受传统思维束缚的‘鲶鱼’。”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更重要的是，顾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些陈年积弊，有些隐藏在阴影里的东西，需要一双像你这样的眼睛，去发现，去清理。”
沈清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这话，是无心之言，还是意有所指？是在暗示顾氏内部的派系斗争，还是……与“深渊”项目有关的隐秘？
她稳住心神，语气平静：“听起来确实很有挑战性。但我习惯了独立运作，直接向您汇报……意味着我将处于风暴中心。”
“怕了？”顾延州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不。”沈清澜回答得干脆利落，“我只是在评估风险与收益。顾总，您应该清楚，我的能力值得更高的价码。”
“当然。”顾延州向后靠去，姿态重新变得慵懒，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除了明面的薪水和职位，你可以调动顾氏部分非核心但关键的资源，用于你的分析研判。你会拥有仅次于周铭的权限，接触到的将是顾氏最核心的商业机密和……一些被封存的档案。”
“被封存的档案？”沈清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每个庞大的帝国，都有不愿被提及的过去。”顾延州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深邃得让人看不透，“有些项目，因为各种原因被中止、被封存，但它们留下的数据和教训，对风险管控同样具有价值。比如……几年前一个名为‘深渊’的香氛技术探索项目。”
“深渊”！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沈清澜耳边炸响。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维持住面部表情的平静，只有桌下紧紧交握、指节有些发白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提到了！他主动提到了“深渊”！是试探？还是无意？姐姐的身影和那破碎的香水瓶瞬间在她脑海中闪过，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强迫自己迎上顾延州探究的目光，声音听不出一丝异常：“听起来是很有价值的案例。能够接触并学习这种级别的内部档案，对我的专业成长确实很有帮助。”
顾延州将她那一瞬间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么，你的决定是？”
沈清澜知道，这是一个她无法拒绝的邀约。高额的报酬，至高的权限，接触核心机密的机会，以及……直通“深渊”项目的路径。所有的条件，都精准地踩在了她的需求点上，由不得她退缩。
这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一场阳谋。顾延州划下了道，她必须接。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而充满斗志：“顾总给出的平台和挑战，确实让我无法拒绝。我接受您的邀请。”
顾延州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算得上是真实的、带着满意与掌控的笑容。他伸出手：“欢迎加入顾氏，沈顾问。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沈清澜伸出手，与他相握。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有力，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
“我会尽我所能，顾总。”她说道，声音平稳。
两只手一触即分。联盟达成，各怀鬼胎。
顾延州看着她冷静自持的模样，心中那股探究欲和征服欲更加强烈。他知道她别有目的，他知道她是一把双刃剑。但他有信心，能将这把利刃握在手中，为她所用，直至彻底弄清她所有的秘密，然后……彻底征服。
“明天上午九点，让周铭带你办理入职。”顾延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期待你的表现。”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孤傲，很快消失在博古架之后。
沈清澜独自坐在卡座里，直到顾延州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允许自己微微松一口气，后背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刚才的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
他提到了“深渊”，是警告，还是引诱？他到底知道多少？
她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瑰夏，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却让她更加清醒。
龙潭虎穴，她已踏入。为了姐姐，她别无选择，只能前行。
窗外，竹影摇曳，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未知的危险与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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