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山,律令堂。
烛火摇曳,将墙壁上巨大的沛南舆图映得忽明忽暗。
林冲摊开一卷从九渊会缴获的密档,那是以鱼皮制成的卷轴,防水防腐。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了一行用朱砂小楷写就的字上。
“火晶石出洪泽以南三百里,柳家寨北岭阴脉。”
他凝视良久,帅帐之内,唯有烛芯爆裂的轻响。
他提笔,铺开一张崭新的麻纸,笔尖饱蘸浓墨。
他写下的,却不是军令。
《锻冶三十六诀》。
首章开篇,便是十六个字:“钢非火炼,乃心与力合;器非形制,乃度与序生。”
字字古朴,其意却石破天惊。
紧接着,他又另起一页,绘制《火工七图》。图上没有繁复的符文阵法,只有一幅幅匪夷所思的机巧构造。齿轮的精密咬合,药室的气密构型,引信的延时机理,皆用古语隐喻,批注其侧。
一旁的朱武捧着刚写就的残稿,只看了两眼,额角便渗出细密的冷汗。
“统帅……此物……此非人间手笔。”他捧着那几页纸,手都在发抖,“若此术传入官府,流入军造监,必招天谴,为天下方术之士所不容!”
林冲放下笔,将墨迹吹干,神色平静。
“那就让它先藏进山腹。”
他将图谱小心折好,封入一只铜匣。
“等雷响的时候,谁也压不住。”
三日后,曹正率领一支十人小队,悄然启程南下。那只装着图谱副本的铜匣,被他贴身收藏。
行至沂蒙山隘口,天降倾盆暴雨。
“轰隆!”
山路在脚下崩裂,碎石混着泥浆滚滚而下。一名队员躲避不及,怀中的地图被泥水瞬间浸烂。
众人被困于一处狭窄的岩洞,洞外风雨如晦,带来的火折子受了潮,根本无法点燃。阴冷与绝望,开始在队伍中蔓延。
“曹大哥,地图毁了,咱们……咱们跟瞎子一样了。”一个年轻队员沮丧地开口。
阿蛮没有说话。他蹲在岩洞最深处的石壁前,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岩层纹路。
忽然,他将一小块岩石掰下,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石色泛青,带着一股腥气。”阿蛮站起身,斩钉截铁,“是含硝岩脉的露头!统帅要找的火晶石,就在这条山脉的上游!”
他撕下一角衣襟,蘸着地上的泥水,就在岩壁上画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流向示意图。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唯有曹正走上前,重重拍了拍阿蛮的肩膀。
“信他。”曹正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风雨,“就像统帅信我们一样。”
队伍绕行断崖,瘴气如浓雾般弥漫开来。
“咳……咳咳!”
两名队员刚吸入几口,便软倒在地,浑身抽搐。
“是毒瘴!”
阿蛮临危不乱,他记得林冲闲谈时讲过的“通风驱毒法”。
“砍空心竹!”他大吼一声,率先抽出腰刀。
几根粗壮的空心竹管被砍下,众人合力将其插入高处的岩缝,将山顶清新的空气导入谷底。阿蛮又摸出随身携带的一小罐火油,点燃一堆湿柴,升起滚滚浓烟,将残余的瘴雾逼退。
脱险之后,队伍寻到一处破败的古庙夜宿。
曹正取出那只铜匣,想要核对路线,却发现匣子的锁扣在连日暴雨中已经锈死,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无法打开。
“我来。”
阿蛮取出一根磨尖的铁簪,在火上烤得通红,小心翼翼地对准锁芯旁的封蜡。
他口中念念有词,正是图谱总纲里的一句口诀:“热胀启闭,攻其一点。”
随着铁簪的轻敲,锈死的锁扣发出一声脆响,应声弹开。
铜匣开启,内卷安然无恙。
月光透过破庙的屋顶洒下,众人围拢过来,只见展开的图谱上,第二幅图赫然显现。
“雷膛承压式。”
那繁复而精密的构造,在月光下仿佛拥有生命。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如同在瞻仰神迹。
第七日,队伍终于抵达了柳家寨的外围。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寨墙并非土木,而是用一种巨大的黑石垒砌而成,高逾三丈。墙上箭楼林立,黑洞洞的射击孔如同野兽的眼睛。
最让人心悸的,是高悬在寨门之上的十几具风干的颅骨,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咯咯”的声响。
不等他们靠近,一声凄厉的号角划破了山林的寂静。
“呜——”
数十名手持巨斧的壮汉,赤着上身,从两侧林中悍然杀出。
为首的是一个独臂老者,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他举起手中的断臂,发出雷鸣般的怒吼。
“见匠即杀!”
喊杀声震天。
阿蛮挺身而出,挡在最前面,高声喊道:“我们不是来夺矿的!我们是来救人的!你族中若有肺痨积血的病人,我们可以用钢针穿胸引流,救他性命!”
他的话音未落,一支淬着乌黑毒液的飞镖,擦着他的脖颈呼啸而过,死死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撤!”曹正急声下令。
可他们回头却发现,来时的山道,不知何时已被巨大的滚木彻底封死。
他们被包围了。
夜深。
柳家寨的火堆旁,独臂老者柳断江摘下了面具。他抚摸着一块刻着祖训的石碑,碑文早已模糊不清。
一个少女快步走来,是他的女儿柳含烟。
“阿爹,北脉三号坑又塌了。”柳含烟的声音带着哭腔,“六叔公……他咳血不止,快不行了。”
柳断江闭上眼睛,枯瘦的手指在石碑上用力抓挠,指甲迸裂,渗出血丝。
许久,他猛然睁眼,眼中满是血丝,厉声喝道。
“备棺!”
此时,寨中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名叫青蚨子的瘦小男人,正悄然靠近伤者所在的木屋。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准备将其混入汤药,伪装成病亡的假象。
而在柳家寨后山的山坳暗处,杜迁率领的二十名骁骑营精锐,已按林冲的密令绕到了绝壁之下。他们正借着愈发猛烈的雷雨声作掩护,将一根根爪钩甩上湿滑的岩壁。
风雨愈发狂暴。
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劈亮天际。
闪电的光芒,映出山坳中,阿蛮正跪在冰冷的泥水里,将自己身上最后半袋干粮,颤抖着塞进一个昏迷同伴的怀中。
他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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