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校场点卯,山风里还带着一丝硝烟的余味。二十门“震山雷”黑沉沉地矗立着,炮口的红漆在晨曦中,宛若未干的血。山寨的汉子们个个挺胸抬头,气势前所未有的高昂。
这份高昂,在半个时辰后,被一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一名匠院管事连滚带爬地冲进聚义堂,声音都变了调。
“统帅!不好了!老孙头他们三个……不见了!”
老孙头,匠院资格最老的三个火器匠师之一,也是唯一能独立完成“震山雷”炮管卷锻工艺的人。
林冲霍然起身,带着朱武和武松,一言不发地赶往匠院。
三名匠师的居所,就在工造司后院,彼此相邻。屋里陈设整齐,被褥尚有余温,桌上的工具摆放得一丝不苟。没有打斗痕迹,不像是被强行掳走。
武松在院里转了一圈,嗅了嗅空气,摇了摇头。
“没有外人的气味,也没有血腥气。”
朱武检查了门窗,同样没有发现任何撬动的痕迹。
“像是他们自己走出去的。”
林冲没有说话,他蹲下身,视线一寸寸扫过地面。最终,他的动作停在了灶台边。那里,有一撮极淡的,几乎与地灰融为一体的灰白粉末。
他伸出手指,沾了一点。粉末细腻,无味。
“取水来。”
亲兵立刻端来一碗清水。林冲将指尖的粉末弹入碗中,那粉末遇水,并未立刻溶解,反而微微泛起一丝极难察觉的青光。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封锁匠院三司,禁绝任何人出入!”林冲站起身,命令斩钉截铁。
回到议事厅,气氛压抑得可怕。
朱武将那粉末样本反复比对,最终在一卷标注着《防护章程》的毒物篇中,找到了答案。
“是梦骨散。”朱武的嗓子有些干涩,“西域奇毒,无色无味,吸入后可致幻三日,神智浑噩,如同傀儡,任人摆布。”
林冲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不是偷人。”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一字一顿。
“是牵着人走。”
好一个无声无息的刀。
当夜,药庐里灯火通明。新收的学徒苏轻雁正在整理药材,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她晃了晃脑袋,想站起来,却险些一头栽倒。
“小心!”
柳含烟恰好巡查至此,一把扶住了她。她一进门,就闻到了那股异常的气味。
“屏住呼吸!”
柳含烟当机立断,将窗户缝隙用湿布死死塞住,又抓起墙角的石灰粉,猛地泼洒出去。
刺鼻的石灰味瞬间盖过了那股甜腥。
第二日清查,在通风口的木质窗棂上,发现了一枚被强行嵌入木缝的细长铜管。管内,还残留着些许药粉。
铜管被送到了林冲面前。
他没有去闻,而是用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从铜管内壁,刮下了一点极细微的刻痕。
那是一个扭曲的符号。
林冲将那点粉末吹去,对着烛火,仔细端详。
是契丹小字,“玄”字的变体。
九渊会没这个本事,他们的手段更直接,更粗暴。
“辽人……”林冲放下铜管,吐出两个字。
朱武和武松皆是一震。
“他们怕了。”林冲的语调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密议,只在四人之间进行。
林冲、朱武、武松,还有闻讯赶来的鲁智深。
“他们想要我们的火,却又不敢明抢,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林冲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既然他们喜欢当老鼠,我们就给他们挖个最香的洞。”
“饵局,分三步。”
朱武接过话头,冷静地分析。
“第一,由工造司放出风声,就说我们新研制出了‘雷髓火药’,威力比黑火药强了十倍不止。配方金贵,就藏在主库最深处的铁匣子里。”
“第二,找个生面孔,崔道人旧部里有几个机灵的。让他假意叛逃,带上半张我们伪造的配方,往北边的商路去。这是饵中之饵,让他们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第三,”林-冲补充道,“在主库周围,布下硫烟阵。但烟里,混入含烟调配的‘醒魂香’。梦骨散的毒性,遇上醒魂香,会反向催发,让他们自己陷入最深的幻境。”
鲁智深一听,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这事交给洒家!俺就装成喝醉了酒的守门人,躺在门口。保准那耗子闻着腥味,自己就送上门来!”
三日后,夜半。
风雨交加,雷声滚滚,是最好的掩护。
二龙山主库外,几名暗哨打着哈欠,缩在避雨的角落。
一道黑影,在闪电划过天际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她的身法诡异至极,落地无声,脚尖轻点,竟完美避开了地上所有的关铃和机关。
她看到了倚在库房大门上,睡得正酣的鲁智深。酒坛子倒在一旁,鼾声响得跟打雷一样。
黑影的唇边,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她没有去撬门,而是绕到库房侧面,在一块不起眼的墙砖上,以一种奇特的节奏敲击了三下。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暗门。
她闪身而入,径直来到一面铁壁前,撬开暗格,取出了那个沉甸甸的铁匣子。
成了。
她正欲转身离去,脚步却忽然一个踉跄。
不对劲。
空气里弥漫的硫磺味,不知何时,变得浓郁起来。而那股味道里,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甜香,正顺着她的呼吸,钻进四肢百骸。
她眼前一花,铁匣子变得无比沉重。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墙壁变成了燃烧的烈焰,脚下的石板化作滚烫的烙铁。
“师父……救我!”
一声凄厉的嘶喊,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她眼前一黑,重重扑跪在地,彻底昏厥。
梁上,一道黑影悄然飘落。
武松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女人,又瞥了一眼暗门外被他手下人拖进来的另外两具躯体,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老鼠出洞了。”
审讯室里,阴冷潮湿。
三名被俘的黑衣人,被冷水泼醒。他们脑后的长发,已被尽数剃去,露出三个触目惊心的烙印。
紫黑色的“玄”字,烙印在头皮上,周围的皮肉溃烂,显然是新烫上去不久。
林冲走了进来。
他没有带任何刑具,手里只端着一碗药膏。
他走到那名领头的女刺客面前,用棉签沾了药,轻轻为她涂抹在溃烂的伤口上。冰凉的药膏触及皮肉,女刺客浑身一颤。
“你们练的是死间术,死也不会开口。”林冲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可你们效忠的是和平,我也是。”
他直起身,看着她。
“只是,你们想用刀斩断火种,而我想用火,去照亮黑暗。”
那女刺客猛地抬起头,一直死寂的瞳孔里,第一次闪过剧烈的动摇。
就在此时,杜迁带着一身风雨,大步闯了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统帅!查封了!城外三处废弃的客栈,全是他们的据点!搜出了大量的毒粉和骨笛!”
他将一卷从最深处地窖里搜出的羊皮图,用力拍在桌上。
“还有这个!”
林冲展开图纸。
那是二龙山详细的布防图,从山门到匠院,每一处火力点,每一条暗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而在匠院工造司的位置,被人用朱砂笔,重重画了一个圈。
圈旁,写着八个字,笔力狠绝。
火种核心,焚之止战。
风从门外灌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林冲的手指,就停在那八个字上,一动不动。
喜欢水浒摊牌了我林冲反出梁山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水浒摊牌了我林冲反出梁山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