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黑鹰旗,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浇灭了所有人刚刚升起的半点喜悦。
两天两夜的亡命奔袭,用蛮力与意志从悬崖峭壁间偷来的时间,在看到那面旗帜的瞬间,似乎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娘的!”
鲁智深一口浓痰狠狠吐在地上,铜铃大的眼睛瞪得血红,满脸的疲惫被一股暴起的怒火冲得一干二净。
“被那狗官抢先了!哥哥,还等什么!洒家这就带人冲下去,杀他个鸟官片甲不留!”
他攥紧了禅杖,手背上青筋坟起,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这山脊上直冲下去。
武松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将一直扛在肩上的朴刀握在了手里,刀锋在晨曦中划过一道不易察明的光,他的人像一块沉默的岩石,立在林冲身侧,只等一句话。
周围的鹰眼司汉子们,一个个也都握紧了兵刃,急促的喘息声在山风中此起彼伏,疲惫的身体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重新注入了决死的杀气。
他们跑输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每个人的心。
“都别动。”
林冲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响,却像一柄重锤,精准地敲在每个人狂跳的心脏上。
他依旧站在山脊的最高处,身形如松,仿佛眼前那支拦路的禁军骑兵根本不存在。
鲁智深猛地回头,不解地看着林冲:“哥哥!再不动手,种老将军就……”
“急什么。”林冲打断了他,抬手指向远方,“仔细看。”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营地不大,人数不过三百。”林冲的声音异常沉稳,带着一种能强行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们没有安营扎寨,只是列队驻扎,马匹都未解鞍。这说明他们也是刚到不久,并且随时准备出发。”
“最重要的是,”林冲的语气微微加重,“看云州城门,依旧紧闭。这说明什么?”
朱武不在,但林冲的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强迫自己从愤怒和绝望中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说明种师道还控制着云州城!
高廉的先锋到了,却被挡在了城外!
“这鸟官,被老将军拒之门外了?哈哈哈!”鲁智深瞬间想通了关节,忍不住大笑起来,但笑声里又带着浓浓的疑惑,“可他为什么不直接冲进去?”
“他不敢。”林冲断然道,“区区三百骑,想冲开有西军精锐驻守的云州城?他高廉还没蠢到这个地步。他派这支先锋来,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看’。”
林冲的脑子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高廉收到了我的信,他贪功,又怕是陷阱,所以放慢了主力行军的速度。但他也不是傻子,他怕我真在云州有什么图谋,所以派出了这支最精锐的骑兵,星夜兼程赶来,目的就是在他的主力抵达前,死死盯住云州,盯住种老将军,防止任何变故发生。”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们没有输!
他们用一封信,成功拖慢了高廉的主力,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而高廉自作聪明的应对,派出的这支先锋,反而提前向种师道发出了最明确的警报!
这支驻扎在城外的禁军,就像悬在种师道头顶的一把刀,但也像一个无声的信使,告诉了那位老将军——朝廷的屠刀,已经来了!
“哥哥神机妙算!”
“原来那狗官被咱们耍得团团转!”
压抑的欢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振奋。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林冲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脸上的凝重没有丝毫减退,“高廉的先锋堵在门口,我们进不去,种老将军也出不来。这三百人就像一颗钉子,把云州钉死在了原地。一旦高廉的主力大军一到,形成合围,种老将军就成了真正的瓮中之鳖,再无生路。”
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更严峻的现实压了下去。
是啊,他们是赶到了,可又能做什么呢?
眼睁睁看着那三百骑兵在城下耀武扬威,眼睁睁等着高廉的大军到来吗?
“哥哥,你说怎么办?俺听你的!”武松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林冲转过身,看着身后这几十个满身泥泞、眼布血丝,却依旧战意昂扬的兄弟。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都带着一股疯狂的决绝。
“既然他高廉想把云州这潭水看死,那咱们,就把这天,给他捅个窟窿!”
所有人都愣住了。
把天捅个窟窿?
林冲没有解释,他直接下令:“阿蛮!”
“在!”一个同样精疲力竭但眼神锐利的汉子出列。
“我们带来的‘震山雷’,还剩多少?”
“教头,还剩五颗!”
五颗!
这五颗特制的大家伙,是他们此行最后的底牌。
“好。”林冲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远处的地形,“看到城南那片采石场了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被废弃的采石场,距离云州城墙约有三四里地,乱石嶙峋,地势复杂。
“鲁大师,”林冲看向鲁智深。
“哥哥,你说!”鲁智深拍着胸脯。
“我给你二十个兄弟,带上所有的震山雷。一炷香之内,赶到采石场,把那五颗雷,给我在石壁下一起点了!”
鲁智深的眼睛猛然亮了,亮得吓人。
他瞬间明白了林冲的意图!
声东击西!
城外的禁军先锋,任务是“盯防”。
那么,在他们盯防的范围之外,突然发生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变故,他们会怎么做?
是继续傻乎乎地守在城门口,还是分兵去查看情况?
高廉给他们的命令是“稳住局势”,采石场方向发生如此剧变,就是最大的“不稳定”!他们必须去!
“哥哥放心!”鲁智深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即将大闹一场的兴奋,“洒家保证,那动静,大到让云州城里那个老将军,在帅府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动静要大,但人要快!”林冲严肃地叮嘱,“引爆之后,立刻循着山路撤回来,不要和禁军纠缠!”
“明白!”
“武二郎,”林冲又转向武松。
“哥哥。”
“你我,还有剩下的弟兄,趁着他们被爆炸吸引注意力的瞬间,从西侧山坡下去,贴着城墙根,直奔南门。爆炸一响,就是我们进城的信号!”
这是一个无比疯狂,又无比大胆的计划!
用价值连城的震山雷,只为了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噪音”,为的,就是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撕开一道转瞬即逝的口子。
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在这两天两夜的同行中,林冲用他的冷静、智慧和坚韧,已经彻底征服了这支队伍。
“都去准备!记住,我们的时间,只有爆炸声响起后的那一瞬间!”
“是!”
队伍迅速分成了两拨。
鲁智深带着二十名汉子,扛着沉重的震山雷,像一群矫健的猿猴,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朝着南边的采石场奔去。
林冲则带着武松和剩下的十几人,整理好衣甲,将连弩上弦,检查了腰间的火折子和匕首。
他最后看了一眼山下那支严整的禁军骑兵,又看了一眼晨雾中巍然不动的云州城。
高廉,你以为你抢先一步,就能掌控棋局吗?
你以为你用三百骑兵,就能困住一头猛虎和一头雄狮吗?
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一群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林冲深吸一口气,压低了身体,对身后的武松和众人做了一个手势。
“走!”
一行人如鬼魅般,借着山脊和林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云州城的方向潜行而去。
山风渐起,吹动着高廉禁军的黑鹰旗,猎猎作响。
城下的骑兵队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他们奔袭了一夜,人困马乏,谁也想不到,就在他们头顶的山脊上,一张针对他们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而在数里之外的采-石场,鲁智深已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爆破点,他看着手下将五颗震山雷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巨大的岩壁之下,脸上露出了一个孩子般期待又残忍的笑容。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了火苗,对着长长的引线,嘿嘿一笑。
“小的们,捂住耳朵!”
“让高廉那小儿,听听咱们断梁军送来的第一声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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