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阿彪手下那几个碎催，连滚带爬地把只剩半条命的络腮胡拖回去之后，果然没敢立刻报复。道上混的，最是欺软怕硬，“回春堂”那个年轻老板随手一拳展现出来的实力，明显不是他们这个层次能招惹的。阿彪派人悄悄打听了一下，得知这“回春堂”似乎跟西城赵龙王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更是心里打鼓，暂时把这口气硬生生咽了下去，只当吃了哑巴亏。
这事儿在底层混混圈里传了几天，给“回春堂”蒙上了一层神秘又不好惹的色彩，倒是省了苏夜不少麻烦，至少没再有不开眼的小流氓上门收保护费了。
苏夜乐得清静，每天不是在后院捣鼓药材，就是去城郊仓库看看那九个“阎罗殿”成员的训练进度。这帮人被苏夜用药物和特殊手法激发潜力，配合近乎残酷的实战对练，实力提升飞快，眼神里的野性渐渐被一种内敛的凶戾取代，像是一群正在被磨砺出锋刃的尖刀。
这天下午，苏夜刚从仓库回来，赵天龙就火急火燎地找上了门，脸色有些凝重。
“主人，有点情况。”他压低声音，“这两天，有人在暗中打听‘回春堂’和‘叶先生’的底细。”
苏夜正拿着一块软布，擦拭着那套紫檀木盒里的银针，闻言动作没停，眼皮都没抬一下：“什么人？”
“手法很专业，不是道上那些二流子。”赵天龙眉头拧着，“我让手下反跟踪了一下，摸到了点儿边，好像是……官方的人。”
“官方？”苏夜擦拭银针的手指微微一顿。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行事还算低调，除了对付林家用了些非常手段，但也都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怎么会被官方盯上？
“具体哪个部门的，还没完全摸清，但能量不小，差点把我派出去的人给兜进去。”赵天龙语气带着一丝后怕，“主人，您看……会不会是林家那边……”
“林家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量。”苏夜打断了他。林天豪现在自身难保，林清雅更是被他捏得死死的，不敢耍这种花样。
那会是谁？
他放下银针，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快速盘算着。自己展现出来的“医术”，还有收拾林家时露出的锋芒，看来还是引起了一些大人物的注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用管他们。”苏夜转过身，语气恢复平静，“该来的总会来。让你的人撤回来，别再去碰，免得打草惊蛇。”
“是。”赵天龙虽然心里担忧，但还是恭敬应下。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消失了，但苏夜知道，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第三天傍晚，天色将黑未黑，“回春堂”已经准备打烊，伙计小顺正在上门板。
一阵低沉有力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店门外戛然而止。不是赵天龙那辆越野车的动静。
苏夜在后院，耳朵微微一动，放下了手里正在分拣的药材。
前堂，小顺刚上好最后一块门板，转身就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刚刚关闭的店门外。
来人是个女人。
很高，几乎和小顺差不多个头，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女士西装，里面是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下身是同色的西裤，脚上一双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平底皮鞋。一身打扮干练利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质。
她的脸很漂亮，是那种带着锐利线条的、极具攻击性的美。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唇色很淡，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色是偏浅的褐色，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刚刚淬火的开刃匕首，此刻正平静无波地看着小顺，没有任何情绪，却让小顺感觉像是被什么猛兽给盯上了，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
“请……请问您找谁？我们打烊了。”小顺结结巴巴地说，手心里全是汗。这女人气场太强了，比之前来闹事的混混可怕一百倍。
女人没回答，目光越过小顺，直接投向通往后院的那道门帘，仿佛能穿透门帘，看到里面的人。
“我找‘叶先生’。”她的声音响起，音色偏冷，语速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麻烦通报一声，就说……国家安全部门，冷霜，有事请教。”
国家安全部门？！
小顺腿肚子一软，差点没坐地上。我的妈呀！怎么把这种煞神招来了？！他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后院。
苏夜站在院中，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冷霜？国家安全部门？他眼神微动，示意惊慌失措的小顺退下。
片刻后，他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前堂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有些暗淡。苏夜依旧穿着那身灰色布衣，身形挺拔，面容平静。冷霜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立刻聚焦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毫不掩饰其中的审视和探究。
两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视着。
一个冷峻如冰峰，一个沉静如深潭。
“我就是叶玄。”苏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冷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冷霜向前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笃笃”声，在这寂静的傍晚格外刺耳。她停在苏夜面前一米五左右的距离，这是一个既不会太近失礼，又能形成压迫感的位置。
“叶先生最近在江城，名声很响。”冷霜开门见山，语气没有任何寒暄，“医术通神，连林家老爷子都能从鬼门关拉回来。而且，似乎身手也很不错。”
她最后那句话，意有所指，显然东城阿彪手下那件事，她也知道了。
苏夜脸上没什么表情：“略懂皮毛，混口饭吃而已。冷小姐过奖了。”
“混口饭吃？”冷霜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毫无温度，“叶先生这口饭，吃得可是有点惊天动地。林家的事情，我们有所耳闻。林峰肇事顶罪，证据确凿，已经伏法，这点我们不管。但他后续‘失踪’，以及林家核心产业的突然变更……叶先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苏夜的伪装，看到最里面的真相。
苏夜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闪烁，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冷小姐是代表官方，来调查我？我似乎，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林家的家务事，好像也轮不到国家安全部门来操心吧？”
冷霜眼神一凝。对方比她想象的要难缠，反应很快，而且态度不卑不亢。
“常规事务，自然不归我们管。”冷霜语气不变，但语速稍微放慢了一点，带着一种强调的意味，“但我们注意到，叶先生掌握的能力，似乎……超出了常规的范畴。比如，能让瘫痪多年的病人重新站起来的‘医术’，比如，远超常人的个人武力。”
她微微前倾身子，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对于这种可能影响社会稳定、甚至国家安全的不稳定因素，我们，有责任进行必要的了解和……监控。”
“不稳定因素？”苏夜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冷霜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冷小姐，如果我想做点什么‘不稳定’的事情，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吗？”
冷霜瞳孔微缩。这话里的自信，或者说狂妄，让她心头警铃大作。
就在这时，苏夜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冷霜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腕。在她那严谨的西装袖口下方，若隐若现地，露出了一小截红绳，红绳上系着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色泽温润的白色玉扣。
看到那个玉扣的瞬间，苏夜的眼神几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
那玉扣的样式，他很熟悉。很多年前，在孤儿院，那个总跟在他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爱哭鼻子的小女孩手腕上，也系着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后来，她被一个据说是来自京城的大家族接走了，临走时哭得撕心裂肺，把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玉佛硬塞给了他，说以后凭这个相认……
那个小女孩，好像……就叫叶霜？
难道……
苏夜再次抬眼，仔细看向冷霜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试图从那锐利的线条里，找出一点点当年那个爱哭鬼的影子。
似乎……眉眼之间，还真有那么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冷霜敏锐地察觉到了苏夜目光的细微变化，和他对自己手腕那一瞥，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他在看什么？
“叶先生？”她出声，带着疑问。
苏夜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冷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他语气依旧平淡，“我只是个医生，只想安生过日子，对危害社会和国家的事情，没兴趣。你们要监控，请便。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再次对上冷霜：“我这个人，不喜欢被人打扰。尤其是，在我治病救人的时候。”
冷霜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
“希望叶先生，言行如一。”她最终说道，语气依旧冰冷，“今天只是初次见面，算是打个招呼。以后，我们可能还会再见。”
说完，她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转身，推开还没完全锁死的店门，身影融入外面渐浓的夜色中，很快就消失了。
苏夜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目光深邃。
冷霜……叶霜……
国家安全部门……
这江城的水，看来是越来越深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
不管来的是谁，想挡他的路，都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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