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里最深的恐惧席卷而来,赵百合心尖发颤,强忍着安慰江知微,忧心忡忡。
这种意外萧着不是没有经历过,下放那三年啃过树皮煮过皮带,住牛棚干最脏最累的活,这样的折磨对他来说仅是肉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凌辱是失去最爱的职业和信仰跌落至淤泥,再目睹家人的痛苦更是惨烈的精神打击。
起初一年浑浑噩噩,甚至想过死,看不到一点希望,但是年幼的妹妹和逐渐老迈的父母让他想尽一切手段活下去。
这些都已经经历过,再来一次也不过如此。
可是这次不同。
萧着转头,看到了怔怔出神的江知微,她拧眉思考,强烈的光线打在她无瑕的脸上,肉眼甚至能看到她皮肤的绒毛,眸子清澈干净。
家人受苦是精神凌迟,失去职业是理想破灭,拉上无辜的江知微一起受罪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鞭挞屠戮。
心脏缩紧,不过是一瞬,萧着强行平复心情,面上不显于色,淡淡看了眼前方众星捧月的李树苗和李长根,淡淡开口:“先回去吧。”
他跟在两人身后,脑子急速运转,游立业一直不同意游青山下乡做支书,这次落马正合他意,父子俩在较劲,一旦游青山开口自尊被磨灭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回城。
让萧建国找人更加不行,隔着系统和千山万水,同样践踏父亲的尊严。
最后是让江知微联系江正业,这对于萧着来说更加致命,除了证明他的无能,还有江知微的尊严,她外柔内刚,这种践踏太过残酷。
萧着一路沉思,迅速理清思绪,强制冷静。
知道麻烦会很快到来,但到来的速度还是超出预计。
抵达家门时,李树苗一行人已经在等着了。
“坏分子也配住这么好的房子?牛棚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是去后山猪圈还是地里的牛棚,你们自己选吧!”
李树苗冷笑出声,积压多年的恶气终于能够狠狠出一口了。
转过头,不顾萧家人的脸色,“这房子就给王桂香住吧,她没了丈夫,儿子被你们污蔑坐牢,现在的房子刮风漏雨,她可是三代贫农,比你们清白,快点搬吧!”
王桂香现在孤苦无依,没了指望,有流氓罪的儿子到哪都被指指点点,本以为生活没有盼头了,没想到临了还能住进这样的房子。
为了翻新萧家人又是修厕所盖洗澡间补房顶的,现在白白便宜了她。
嘴上是说让他们搬,东西尽数被丢了出来,被褥柜子堆在院子里,一地狼藉。
赵百合目眦欲裂,“你们这群土匪,强盗!”
她红着眼,慌乱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江知微心中一沉,立刻上前帮忙,挡在赵百合面前。
“你以为自己是支书,就可以无法无天,是,萧家人是坏分子,可还有我,县委主任是你的堂兄弟?没关系,我可以告到省城,省城不行就首都,你一个小小的村官还想翻了天不成?今天我倒要看,谁敢动我们的家!”
慌乱无措的赵百合听到江知微强有力的声音,忽然感到一种少有的安全感,愕然看着毅然决然挡在身前的单薄身影,眼眶发热。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嘴巴还真是利索,你就算是清白的,嫁给坏分子一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也是坏分子!还想告支书,你就算告到首都去,也是没人搭理你的!”
王桂香冷笑,呸了一声,恨萧家人入骨,她狠狠啐了口,转身进屋丢剩下的,江知微上前抓住她的胳膊,还不等开口,王桂香狠狠推了江知微一把,脚下一个踉跄。
蹲在地上和赵百合一起收拾东西的萧着眸光一冷,迅速上去扶住江知微,等她站稳,转向王桂香,反手提起她的衣领,效仿她先前丢行李的手法,将她一起甩飞出去。
一米五多的王桂香落在萧着手里就像个玩具,随手一丢便飞射了出去,一屁股狠狠跌坐在地,腰椎骨刺痛,疼痛感一路攀升,整根脊椎仿佛都要断裂了,她疼的浑身冒冷汗,狂吸凉气两眼发黑,半天骂不出一句话。
带着李来顺的李树苗看着萧着暴力的手法,咽了口唾沫,干瘦的他下意识后退。
原本萧着是想先忍下来徐徐图之,事情还没到那一步,结果他们先动起手,这就不能忍了。
他双目充血,松开江知微,一把提起李树苗的衣领,眼神像是要吃人。
“凭你是支书,也没有权利驱逐我们!你让我们搬我们就得搬?”
一把甩飞在地,萧着居高临下,声音阴冷,起了杀心:“一个村霸狐假虎威,还甩上官威了,想要我搬?有本事找个让人心服口服的借口,不然就让公安来!你算什么东西,滚——”
别说一个李树苗,再来二十个萧着一个人也能全部撂倒。
他本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刚来的时候吃过不少亏,穷山恶水出刁民是有道理的,该用拳头就得用。
“你,你,你给等着!”
李树苗疼的一身汗,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脚底抹油跑了。
丢下王桂香坐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喊,李来顺汗流浃背,朝着面色阴鸷的萧着摆了摆手:“那什么,我,铁蛋拉裤裆了,我先回了。”
他差点没吓尿,撒腿就跑。
萧着懒得理会这样的跳梁小丑,转向江知微,眼里凶光褪去,压下声音:“你没事吧?”
江知微愣愣摇头,第一次见他拥有这样的爆发力。
见她没事,只是表情有些呆傻,误以为她吓到了。
萧着愧疚难当,“没事别怕,我来想办法,他们后续肯定还会来骚扰,你骑上自行车,先带着妈去开个招待所避一避,等我这边处理好了,你们再回来。”
萧着已经有心理准备,“妈,代销点的工作就先别去了,萧乐那边应该暂时没事。”
牵一发动全身就是这样,萧着心中无奈,面上依旧冷静,手脚麻利收拾院子里的东西,到房间挖出床底板砖放着的三百块钱,一并交给江知微,“你们快走,家里交给我和爸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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