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西山,只在天边留下几抹暗红的残霞。梅运来蹬着那辆空荡荡的破三轮,吱吱呀呀地驶入吴家村。车轮碾过村口坑洼的土路,颠簸却带着一种满载而归的轻快。他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全是王莲电话里那声“两千块一斤!”的余音,像一串金豆子在心窝里蹦跶,撞得他心尖尖都在颤。
“龟儿子叶天剑!老子用票子砸死你!” 他忍不住又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咧到了耳根根。那野猪拱断碰瓷混混腿杆的滑稽场面和叶天剑狗腿子狼狈逃窜的样子,此刻都成了下酒菜,越想越解气。
刚把三轮车在老宅废墟边停稳,准备去老支书家蹭口热乎饭,顺带把“御膳房”天价订单的好消息告诉他,一辆通体漆黑、喷涂着“税务稽查”四个白字的桑塔纳轿车,如同不速之客,卷着尘土,嘎吱一声停在了他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熨帖的蓝色税务制服,国字脸,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同样制服笔挺,手里拿着公文包和文件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梅运来?”中年男人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腔调,目光如探照灯般在梅运来身上扫过,又扫了一眼旁边那破败的老宅废墟和几个空竹筐。
“我是。”梅运来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税务稽查?找他?他一个刚拿到点卖药钱、还没正经开始种地的穷光蛋,有啥税可查?难道是…卖药给顾景鸿那事儿?有人举报?!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叶天剑!肯定是这龟儿子搞的鬼!正面玩阴的不行,就开始玩官面上的手段了!
“我们是州城税务局稽查分局的。”中年男人亮了一下证件,“有人实名举报你无证销售药材,涉嫌偷税漏税。请配合我们调查。”
果然!梅运来心头火起,拳头瞬间捏紧!但看到对方制服上的国徽,那股邪火又硬生生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领导,我卖药给顾老医生,那是救命!他自愿给的报酬,咋就成偷税漏税了?再说,我哪来的证?我就是一个种地的农民!”
“农民种地也要依法纳税。”中年男人面无表情,语气冷硬,“具体性质,需要核查你的经营情况和收入流水。请带我们去你存放经营资料和资金的地方。”
梅运来心头一沉。经营资料?他有个锤子资料!钱?那五万块巨款,还裹在破布里塞在老宅一个墙洞里呢!这要是被翻出来…
“领导,我…我真没开啥子店!就是挖了点草药,卖了点钱…”梅运来还想解释。
“请你配合调查!”中年男人语气加重,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身后的年轻稽查员也上前一步,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梅运来知道躲不过了。他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带路:“钱…在老宅里。没啥资料…就一个记账的本子。”他想起王莲昨天帮他理账时用的那个小本子。
在老支书的见证下(吴建国闻讯也赶了过来),一行人走进了老宅那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偏房。梅运来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墙洞里,掏出了那个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解开布包,里面是五捆扎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百元大钞。
五万块现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晃得人眼晕。
吴建国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知道梅运来卖药得了钱,但亲眼看到这么多现金堆在一起,冲击力还是太大。
中年稽查官眼神锐利地扫过那堆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他示意身后的女稽查员:“清点登记。”
女稽查员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点钞票,并在一份表格上详细记录。
“记账本呢?”中年男人又问。
梅运来赶紧从炕头一个破木箱里翻出那个皱巴巴的、王莲用过的小本子,递了过去。本子上就记了昨天卖药的简单流水:血核+活草一株,顾景鸿,五万整。字迹是王莲的,娟秀清晰。
中年男人接过本子,仔细翻看。那本子薄得可怜,就两页有字。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觉得这“账本”简陋得有些过分。他又看向正在清点的现金,五万块,和账本上记录的对上了。
“就这些?”他抬眼看向梅运来,目光带着审视,“没有其他经营收入?没有其他销售记录?”
“真没有了!领导!”梅运来连忙道,“我就昨天卖了这一次药!以前穷得叮当响,哪有钱搞经营?这钱还是顾老医生给的救命钱!天地良心!”他指天发誓,情真意切。
中年男人没说话,目光转向吴建国:“吴支书,你是村里的负责人。梅运来在村里,除了这次卖药,还有没有其他经营行为?比如开店、办厂、或者长期销售农产品?”
吴建国赶紧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运来娃子以前是村里有名的‘霉坨坨’,穷得连耗子都不进他家门!就这两天,靠着挖药走了点运,哪有什么经营?村里人都可以作证!”
中年男人沉吟片刻。从现场看,现金和账本对得上,数额不大(在税务稽查眼里,五万块确实不算大额),来源指向清晰(顾景鸿购买救命药),村里支书作证无其他经营。这案子,似乎就是一个农民偶然挖到珍贵药材出售,虽然程序上有点瑕疵(无证),但定性偷税漏税,证据链明显不足。
就在这时,中年男人随身携带的对讲机突然响了,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李队!李队!收到请回话!”
中年男人(李队)拿起对讲机:“收到,请讲。”
“李队!紧急情况!局里刚收到一封加急协查函!要求我们立刻核实并协助控制一个关联人员!”对讲机里的声音很急促,“是你们正在调查的那个梅运来案子的举报人!实名举报梅运来的那个叶氏集团少东家,叶天剑!”
李队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叶天剑?他怎么了?”
“省局发来的协查函!叶氏集团涉嫌重大偷税漏税!涉案金额特别巨大!省稽查总队已经立案!叶天剑作为公司实际控制人叶大山的儿子和公司高管,有重大涉案嫌疑!省局要求我们地方立刻核实其行踪,并视情况采取必要措施,防止其转移资产或潜逃!”
对讲机里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破屋里却异常清晰!
梅运来、吴建国,包括那两个年轻稽查员,全都听傻了!
梅运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溜圆!啥子?!举报老子偷税漏税的龟儿子叶天剑…自己家里在搞偷税漏税?!还是省局督办的巨案?!这…这他妈的…报应来得也太快了吧?!比野猪拱人还快!
吴建国也是一脸懵,随即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直摇头。
李队脸上的严肃瞬间被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取代,像是想笑又强行憋住,嘴角抽搐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对讲机沉声道:“收到!我们正在梅运来处调查,初步判断举报内容不实。立刻上报局领导,请求指示!同时,立刻组织人手,核实叶天剑在州城的行踪!我马上赶回局里!”
“是!”
放下对讲机,李队看向梅运来,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无奈,有同情,更多的是哭笑不得。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官方的严肃,但语气明显缓和了十倍不止:
“梅运来同志,关于你销售药材一事,我们初步核查,情况基本属实。属于个人偶然所得,金额不大,且用于救人性命,情有可原。关于经营资质的问题,我们建议你后续如果扩大种植或销售规模,及时向工商和税务部门咨询办理相关手续。”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桌上那五万块现金和那个简陋的小本子,又补充道:“这五万元现金,我们登记在案,作为证据链的一部分。后续若省局那边需要协查叶氏集团的案子,可能会作为旁证调用。不过你放心,这钱是你的合法所得,不会没收。至于举报你偷税漏税的问题…” 李队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经查,举报人动机不纯,且自身涉及重大经济犯罪。你这边,暂时没有问题了。”
“没…没问题了?!”梅运来如梦初醒,巨大的惊喜和荒诞感让他说话都有些结巴。
“是的,暂时没有问题了。”李队肯定地点点头,又转向吴建国,“吴支书,感谢配合。我们还有紧急任务,先告辞了。”
说完,李队对两个还有些发懵的年轻稽查员一挥手:“小张,小王,登记好现金,拍照留存,把账本复印件带走。原件和现金留给当事人。我们走!”
三人动作迅速,拍照、复印账本那两页、登记表格让梅运来签字按手印,一气呵成。然后收起东西,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带风,那辆黑色稽查车很快发动,卷起一片尘土,消失在村口,朝着州城方向疾驰而去。
破屋里,只剩下梅运来和吴建国,对着桌上那五捆纹丝未动的钞票和那个小账本,大眼瞪小眼。
一阵穿堂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尘。
“呃…运来娃子…” 吴建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打破了沉默,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像是想笑又觉得不合适,“这…这叫啥子事儿嘛…”
梅运来呆呆地站了几秒钟,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咯!龟儿子叶天剑!举报老子偷税?哈哈哈!结果自己屋头偷税偷到省局都惊动咯!哈哈哈哈!报应!报应啊!比野猪拱断腿还来得快!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出来了,指着州城方向,上气不接下气:“吴…吴叔!你听到没?省局!立案!重大偷税漏税!叶天剑这龟儿子…怕是要进去啃牢饭咯!哈哈哈!还想搞老子?老天爷都看他不顺眼!派税务老爷来收他咯!哈哈哈哈!”
吴建国看着梅运来笑得像个疯子,又想想刚才那戏剧性的一幕,也实在憋不住了,咧开嘴跟着嘿嘿笑起来,摇着头:“这叶家娃儿…唉…自作孽,不可活哦!”
* * *
州城,“帝豪”夜总会,帝王包厢。
震耳欲聋的劲爆音乐几乎要掀翻屋顶,五光十色的镭射灯疯狂闪烁,晃得人头晕目眩。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洋酒、雪茄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
叶天剑斜靠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一只脚翘在玻璃茶几上,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洋酒,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狞笑。他身边围着几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陪酒女郎,正卖力地给他倒酒、点烟、说着奉承话。
“叶少!您今天气色真好!”
“叶少,再喝一杯嘛!”
“叶少,您刚才说的太解气了!那个乡巴佬就该狠狠收拾!”
叶天剑享受着恭维,得意地晃着酒杯。他刚刚接到狗腿子的电话,虽然野猪拱人的意外让他有点不爽(主要是心疼那个断了腿的“演员”的医药费),但梅运来被税务稽查堵在村里的消息,还是让他心情大好!
“哼!一个乡巴佬,也敢跟老子斗?”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让他更加亢奋,“玩死他,就跟玩死一只蚂蚁一样!稽查局的人去了?好!很好!就算查不出大问题,也够他喝一壶!恶心死他!让他知道知道,得罪我叶天剑的下场!”
他仿佛已经看到梅运来在稽查人员面前吓得面无人色、百口莫辩的狼狈样子,心里那口在医院被掰断手指、被无视支票、被野猪搅局的恶气,终于顺了不少。
“来!喝!都给老子喝!今晚全场消费,叶公子买单!”叶天剑豪气地一挥手,引来包厢里一片更加狂热的欢呼和奉承。
就在这时,包厢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音乐声太大,门开的声音被掩盖了。但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却让靠近门口的几个陪酒女郎瞬间噤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只见门口站着四五个穿着深蓝色税务制服、表情冷峻的人!为首一人,正是刚刚离开吴家村的李队!他身边跟着的,除了下午那两个年轻稽查员,还有两个身材高大、一脸严肃、明显是执法队的人!
李队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沙发中央那个左拥右抱、醉眼朦胧的叶天剑!
包厢里震耳的音乐还在继续,但门口这肃杀的一幕,如同冰水浇头,让靠近门口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并且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dJ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关掉了音乐。
整个帝王包厢,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剩下镭射灯还在无声地闪烁。
叶天剑正搂着一个女郎的腰,准备灌酒,突然感觉气氛不对。他醉醺醺地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门口。
当他看清门口站着的那一排深蓝色制服和那几张冰冷严肃的脸时,他脸上的狞笑和醉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你…你们…”叶天剑手里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琥珀色的酒液迅速洇开一片深色。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叶天剑!”李队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穿透死寂的包厢,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中,“我们是州城税务局稽查分局的!你涉嫌参与叶氏集团重大偷税漏税案!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你立刻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轰——!
如同一个炸雷在叶天剑脑子里炸开!
偷税漏税?叶氏集团?传唤?调查?
省局…立案…协查函…这些零碎的词瞬间在他混乱的脑海里拼凑出一个让他魂飞魄散的真相!
“不!不可能!你们搞错了!我是举报人!我举报了梅运来那个乡巴佬!你们应该去查他!”叶天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歇斯底里地指着李队吼道,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恐惧和酒精而剧烈颤抖。
“梅运来的问题,我们已初步核查完毕。”李队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叶先生,配合调查是你的义务。不要让我们采取强制措施。”他身后两个高大的执法队员上前一步,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叶天剑。
看着那冰冷的手铐和执法队员毫无感情的眼神,叶天剑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一股浓烈的尿骚味瞬间从他裤裆里弥漫开来!他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昂贵的地毯上,浑身筛糠似的抖,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眼神涣散,充满了绝望。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叶少,此刻如同一只被剥光了毛、等待宰杀的瘟鸡,瘫在散发着尿臊味的地毯上。陪酒女郎们惊恐地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李队厌恶地皱了皱眉,挥了挥手。
两个执法队员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失禁、面无人色的叶天剑从地上架了起来,拖出了这间充斥着酒气、香水和尿臊味的帝王包厢。
镭射灯还在无声地闪烁,映照着地毯上那片刺眼的尿渍和滚落的酒杯,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位叶家大少的荒唐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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