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盯着那堆拳头大的鹅卵石,感觉赵虎脸上的刀疤都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石头上还沾着未化的雪,青灰色的表面冻得像冰坨子,看着就沉得压手。
“还愣着干什么?”赵虎扬了扬手里的软藤鞭,鞭梢扫过雪地,溅起一片白花花的雪沫,“天黑之前搬不完这堆石头,你就抱着石头在练武场睡一夜!”
沈砚磨磨蹭蹭地挪到石堆前,弯腰抱起一块石头——好家伙,这分量比他昨天劈断的斧头还沉,硌得胳膊生疼,像是抱着块烧红的烙铁。他龇牙咧嘴地往墙根挪,没走三步就喘得像拉磨的驴,胳膊抖得跟筛糠似的,石头差点从怀里滑出去。
“沈姑爷这身子骨,怕是连后厨的王妈都不如啊。”有个圆脸护卫忍不住偷笑,刚说完就被赵虎一瞪眼,赶紧闭上嘴,可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
“就是,这要是上了战场,敌人一刀就能把他劈成两半,还是竖着劈的那种。”瘦高个护卫补了句,引得众人又是一阵闷笑。
沈砚假装没听见,心里把这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练武场就是个大型羞辱现场,而他就是那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小丑。可偏偏他还不能发作,只能憋着气往肚子里咽——谁让他是个没权没势的赘婿呢。
好不容易把第一块石头搬到墙根,他刚想靠在墙上歇口气,就见赵虎扛着根手腕粗的木棍朝他走来,木棍上的毛刺都没打磨干净,看着就不是善茬。
“沈姑爷,光有蛮力不行,还得学招式。”赵虎把木棍往他面前一递,“拿着,我教你几招基础的闪避功夫。”
沈砚接过木棍,掂量了一下,比斧头轻多了,可心里还是打鼓:“赵头领,这是……要学棍法?”
“学什么棍法?”赵虎嗤笑一声,突然扬手就朝他左肩扫来一棍,“这是让你练反应的!我打你左边,你就往右边躲;打你右边,你就往左边躲。躲不过去,就等着挨揍吧!”
沈砚压根没反应过来,眼看木棍就要扫到肩膀,他下意识地往右边跳,结果脚下踩着块冰,“啪”地一声结结实实摔在雪地里,嘴都磕到了冻硬的地面,啃了口带着泥沙的雪。
“哈哈哈!”练武场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连赵虎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眼神里的嘲讽快溢出来了。
赵虎把木棍往地上一戳,溅起的雪沫子落在沈砚脸上:“起来!这点小场面就吓趴下了?就你这样,还想保护大小姐?”
沈砚从雪地里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雪,鼻尖冻得通红,心里的火也“噌”地一下上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握紧手里的木棍,瞪着赵虎:“再来!”
赵虎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他还敢接招。他再次挥起木棍,这次速度更快,带着风声直逼沈砚面门。沈砚脑子里一片空白,全凭本能往后一仰,险险躲过——木棍擦着他的鼻尖过去,带起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还行啊,沈姑爷。”圆脸护卫忍不住叫好,刚说完就被赵虎瞪了回去。
赵虎的眼神认真了些,手里的木棍挥得更急了,劈头盖脸地朝沈砚打来。沈砚被逼得连连后退,一会儿往左跳,一会儿往右躲,动作狼狈得像只被追打的兔子,好几次都差点被木棍打到,吓得他后背直冒冷汗。
说来也怪,他以前在公司团建玩真人cS时练就的闪避技能,这会儿居然派上了用场。虽然姿势难看,但还真躲过了不少下,连赵虎都有些惊讶,手里的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沈砚腿软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像冰棱敲在玉盘上:“赵头领,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算什么本事?”
沈砚和赵虎同时停下动作,朝声音来源看去。柳清鸢站在练武场门口,穿着件粉色斗篷,领口滚着圈白狐毛,衬得她肤色像雪,手里还拿着那本没看完的书,眼神冷冰冰地扫过赵虎,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虎的脸色变了变,赶紧收起木棍,抱拳道:“大小姐,属下这是在教沈姑爷武功,不是欺负他。”
“教武功?”柳清鸢抬脚走进来,斗篷的流苏在雪地上扫过,留下浅浅的痕迹。她的目光落在沈砚胳膊上的红痕上——那是刚才被木棍擦到的地方,此刻红得格外显眼,“我怎么看着像欺负人呢?”
赵虎的脸有点挂不住,耳根都红了:“大小姐误会了,沈姑爷他……”
“行了,”柳清鸢打断他,语气淡淡的,却带着股压人的气势,“我爹让他来学武,是让你好好教,不是让你把他当靶子练。要是把他打出个三长两短,我爹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赵虎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头也低了下去:“是,属下知道了。”
柳清鸢没再理他,转向沈砚:“跟我来。”
沈砚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这柳清鸢怎么突然来了?还帮他解围?
“还愣着干什么?”柳清鸢皱了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不想继续挨揍就跟我走。”
沈砚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扔下手里的木棍,快步跟上柳清鸢的脚步,心里乐开了花。这柳清鸢虽然平时脾气臭得像茅厕里的石头,但关键时候还挺靠谱,简直是他的救星!
看着他们的背影,赵虎的脸色黑得像锅底,手里的木棍被他攥得咯吱响,旁边的护卫们大气都不敢出。
跟着柳清鸢走出练武场,沈砚才发现她往花园的方向走。这花园他还没来过,里面种着不少红梅,开得正艳,花瓣上沾着雪,像撒了把碎玉,香气顺着风飘过来,甜丝丝的,驱散了不少寒意。
“你怎么来了?”沈砚忍不住问,好奇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练武场。
“路过。”柳清鸢头也不回,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路过?”沈砚挑眉,故意放慢脚步跟她并排走,“路过能正好救了我?怕不是特意来的吧?”
柳清鸢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点雪沫:“怎么?不乐意?那你现在回去,继续让赵虎教你‘武功’?”
“别别别,”沈砚赶紧摆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乐意,太乐意了。多谢清鸢女侠出手相救,小的没齿难忘。”他还故意做了个拱手的姿势,逗得柳清鸢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虽然很快就压下去了,但沈砚还是看见了。
“油嘴滑舌。”柳清鸢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脚步轻快了些,“我爹让你学武,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沈砚不解,快走两步跟上她,“让我被赵虎当沙包打,这是为我好?你们侯府的‘好’是不是有点特别?”
“赵虎虽然凶,但武功确实不错。”柳清鸢说,声音比刚才软了些,“他年轻时在边关待过,杀过的敌人比你见过的鸡都多。跟着他学,你能学到真东西。”
“可他老针对我。”沈砚嘟囔道,想起刚才被追打的场面就憋屈。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柳清鸢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在这侯府,弱就是原罪。你要是不想被人欺负,就得变强。不光是在侯府,在哪儿都一样。”
沈砚沉默了。他知道柳清鸢说的是实话,不管在哪个时代,弱肉强食都是不变的法则。只是……变强哪有那么容易?他一个连瓶盖都拧不开的现代社畜,哪经得起这种折腾?
“我知道很难,”柳清鸢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脚步慢了下来,“但你必须学。不止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侯府。”
提到侯府,柳清鸢的语气变得有些复杂,眼神里闪过一丝沈砚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警惕。沈砚想问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前面就是暖房,进去坐坐吧,暖和些。”
暖房里果然暖和多了,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墙角的炭盆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花香。里面种着不少南方的花草,绿萝顺着竹架爬得老高,山茶花开得红艳艳的,还有几盆兰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绿意盎然的样子,让人忘了外面还是寒冬。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正在给兰花浇水,见到柳清鸢,赶紧放下水壶行礼:“大小姐。”
“沏两杯热茶来,要今年的新茶。”柳清鸢吩咐道,声音比在练武场柔和了不少。
“是。”小丫鬟应了声,快步退了出去。
沈砚找了把紫檀木椅子坐下,椅子上铺着软垫,坐上去软绵绵的,比练武场的青石板舒服多了。他打量着暖房,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看着像是名家手笔,角落里还放着个青瓷鱼缸,几条金鱼在里面慢悠悠地游着,吐着泡泡。
“你好像对侯府的事很感兴趣?”柳清鸢突然开口,手里把玩着一串蜜蜡珠子,眼神落在鱼缸里的金鱼身上。
沈砚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还行吧,毕竟以后要在这儿生活,总得知根知底些。”他半真半假地说,心里确实对侯府的秘密好奇得要命。
“侯府的水很深,”柳清鸢转过头看他,眼神很认真,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秘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做好你赘婿的本分,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少惹麻烦,对你有好处。”
沈砚心里一动,柳清鸢这是在提醒他?看来她知道些什么。“我知道了,谢谢你。”他诚恳地说,不管怎么说,柳清鸢是真心为他好。
柳清鸢没说话,端起小丫鬟刚沏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茶叶在水里舒展开来,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还夹杂着“咯咯”的鸡叫声,吵得人不得安宁。
沈砚和柳清鸢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柳清鸢问门口的小丫鬟。
小丫鬟跑出去看了看,回来时笑得脸都红了,憋着笑道:“大小姐,是……是那只黑鸡,它跑到二公子的书房,把二公子刚画好的墨宝给啄了!”
沈砚:“……”
这鸡还真是个惹事精!昨天刚跑丢,今天又去啄画,怕不是成精了想造反?
跟着柳清鸢来到书房门口,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吵吵嚷嚷的。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正指着地上的鸡毛和墨迹,气得满脸通红,手里的折扇都被他攥断了一根扇骨。
“这是谁养的鸡?!敢啄我的画!我今天非要把它炖成鸡汤不可!”
沈砚认出这是柳清鸢的弟弟,柳承毅的二儿子柳云舟。原主的记忆里,这柳云舟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去年被柳承毅打发去江南游学了,没想到这时候回来了。
“二公子息怒,息怒。”福伯在一旁劝道,手里还拄着那根龙头拐杖,“不过是幅画,再画一幅就是了,犯不着跟一只鸡置气。”
“再画一幅?”柳云舟更生气了,指着地上那摊墨迹,心疼得直跺脚,“这是我花了三个月才画好的《寒江独钓图》!准备送给太傅当寿礼的!就这么被这只破鸡毁了!我今天非要宰了它不可!”
说着,他就要亲自去抓那只黑鸡。黑鸡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扑腾着翅膀到处乱窜,还趁柳云舟不注意,在他手背上狠狠啄了一下。
“哎哟!”柳云舟疼得叫了一声,手背上立刻起了个红印,这下更是怒火中烧,抄起旁边的砚台就要砸过去。
沈砚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憋笑得肚子都疼。这柳云舟看着文质彬彬的,脾气倒是跟他爹柳承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点火就着的暴脾气。
“住手!”柳清鸢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柳云舟愣了一下,看到柳清鸢,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手里的砚台也放了下来:“姐,你来了。这鸡……”
“不过是只鸡,犯不着这么生气。”柳清鸢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地上的画,确实被啄得不成样子,墨迹晕开一片,“你的画被毁了,我赔你一幅就是了。我房里还有幅去年苏学士送的《松鹤图》,比你这幅好。”
“可是……”柳云舟还想说什么,看着柳清鸢的眼神,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可是的。”柳清鸢打断他,对旁边的护卫说,“把鸡抓起来,送回后院,加两道锁,看好了,别再让它跑出来惹事。”
“是,大小姐。”护卫们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把黑鸡抓住了。黑鸡还不甘心,扑腾着翅膀“咯咯”叫,像是在抗议。
柳云舟看着被抓走的鸡,又看了看地上的画,心疼得直叹气,却没再坚持要宰鸡。
沈砚看着柳清鸢,心里有点佩服。这姑娘年纪不大,气场倒是挺强,一句话就镇住了场子,比她那个暴脾气弟弟靠谱多了。
“你怎么在这儿?”柳云舟这才注意到沈砚,眼神里带着点疑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撇出个不屑的弧度。
“云舟,这是沈砚,你姐夫。”柳清鸢介绍道,语气平淡。
“姐夫?”柳云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就是那个……赘婿?”
沈砚:“……”
这柳家的人,说话都这么直接吗?就不能委婉点?
“云舟!”柳清鸢皱了皱眉,眼神里带着警告,“不得无礼。”
柳云舟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但看沈砚的眼神里还是充满了不屑,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沈砚也懒得跟他计较,反正他在这侯府,被人看不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习惯了。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耳房睡个回笼觉。
“好了,都散了吧。”柳清鸢说,“云舟,你刚回来,一路劳累,先回房歇歇吧,晚点我让厨房给你做你爱吃的松鼠鳜鱼。”
柳云舟这才露出点笑容,应了声“是”,转身走了。路过沈砚身边时,他故意撞了沈砚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挑衅。
沈砚没理他,只是往旁边挪了挪,心里却在嘀咕:这柳云舟,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这么没教养,怕不是在江南游学学到狗身上去了。
“别往心里去。”柳清鸢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歉意,“云舟被我爹惯坏了,脾气就这样,没什么坏心眼。”
“我知道。”沈砚笑了笑,“我没那么小心眼,跟个毛头小子计较。”
柳清鸢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暖房走去。阳光透过她斗篷的流苏,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看着竟有几分柔和。
沈砚跟在她身后,心里突然觉得,这侯府虽然麻烦不断,到处都是戏精和奇葩,但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还有柳清鸢这么个……算是朋友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福伯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正看着他,嘴角还带着点奇怪的笑容,眼神里的东西让人看不透。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福伯怎么会在这里?他刚才一直在看吗?看了多久?
福伯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笑了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然后转身慢悠悠地走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噔噔”远去,消失在拐角处。
沈砚看着福伯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这福伯,好像无处不在,而且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就像潜伏在暗处的老狐狸,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露出獠牙。
他摇了摇头,把这念头压下去。不管怎么样,先过好眼前的日子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自己这个经历过996福报的现代社畜,还玩不过这群古代人。
只是他没想到,更大的麻烦,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他了——那只被抓回后院的黑鸡,正扑腾着翅膀,盯着墙角的狗洞,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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