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辰时的瘴气裹着腐叶腥气漫过林间时,沈砚勒住的河西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蹄在湿滑的腐叶堆里刨出个浅坑。泥水溅在黑色靴筒上,混着林间特有的青苔藓汁液,泛着黏腻的光。他指尖捏着片刚摘的“解毒藤”叶子,叶片泛着深绿,掐断后流出的乳白色汁液沾在指腹,带着点草药的微苦——这是昨夜从当地药农老藤口中问来的解瘴秘方,嚼在嘴里能暂时压制瘴气侵袭,比锦衣卫带的防毒香囊管用三倍。
“沈砚,这林子也太邪乎了!”柳云舟捂着口鼻,声音闷在粗麻布后面。他怀里的互市模型被按得紧紧的,桑木做的“红薯摊”边缘又掉了块木茬,刚才赶路时被树枝刮的,可他这会儿顾不上去捡,只盯着前方裹着绿雾的树干:“俺刚才看前面的榕树,枝桠上都挂着绿毛毛,连路都看不清,要是踩中陷阱,岂不是成了毒箭靶子?”
沈砚从马鞍袋里掏出三张浸过解毒藤药汁的粗麻布,递两张给柳云舟和锦衣卫小校:“把这个蒙在口鼻上,药汁能挡三成瘴气,比香囊持久。”他指了指旁边的老榕树,树皮上有道新鲜的刀削痕,木屑还泛着白:“这是藩王余孽做的标记,顺着标记走,就是他们设埋伏的‘毒瘴谷’方向。你把昨晚改的‘防瘴模型’拿出来,对照着看看咱们现在的位置——模型上标的毒箭区和这林子对不对得上。”
柳云舟赶紧掏出模型,是他熬夜用桑木削的小山谷,上面插着十几根红绒小旗,标着余孽的埋伏点。他蹲在地上,模型凑到眼前比对,突然指着左侧被瘴气半遮的山谷口:“对得上!俺标红的就是毒瘴谷,咱们现在就在谷口西侧的穿谷道入口!周奎的人肯定在谷里埋了毒箭,还撒了‘瘴气粉’——俺在模型上特意画了粉雾的范围!”
正说着,林间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个穿粗布短褂的老者扛着药锄从解毒藤丛里钻出来,手里攥着把新鲜的解毒藤,正是昨晚在“清溪村”给他们指路的药农老藤。他脸上沾着泥,额角还渗着汗,声音发颤:“沈大人,你们可别往谷里走!昨晚俺去谷里采解毒藤,看到周奎的人在谷中埋了毒箭,还撒了‘瘴气粉’——那粉吸多了会晕过去,到时候他们就把你们绑去烧育苗床!”
“周奎?”沈砚的眉峰瞬间拧紧——这是桂王旧部的头目,去年漳州府烧育苗床的就是他的手下,当时还漏了网。“他在谷里藏了多少人?育苗床的‘清水坡’方向是不是也被他们盯着?”
老藤蹲下来,用药锄在腐叶上画了个简易地图,沟壑代表山谷,圆圈代表埋伏点:“谷里最少有四十人,都拿着涂了瘴气毒的弓箭;育苗床在谷后的清水坡,他们说要等你们进谷后,分两队动手——一队拦你们,一队去烧育苗床,抢‘京占稻’种谷!俺家娃阿木还在育苗床帮农师看苗,要是苗被烧了,今年清溪村几十户都得饿肚子!”
沈砚立刻把锦衣卫和禁军叫到身边,铺开从漳州府带来的南疆地形图,用炭笔在上面圈画:“清鸢,你带五个锦衣卫走左侧的清溪,绕到谷后清水坡,盯着育苗床——他们要是分人去烧苗,你就用‘破毒弩’射信号箭通知我们,弩箭尖涂了解瘴药,能穿透他们的毒箭。”他顿了顿,指了指地形图上的穿谷道:“云舟,你跟我走中路,带着剩下的人列‘三角阵’推进——你在前头扔烟硝罐,罐里加了解毒藤粉,能散瘴气还能呛人;我和锦衣卫在两侧护着,防止他们从岩壁上偷袭。老藤叔,麻烦你带路,穿谷道只有药农知道,能绕开谷中的主力埋伏。”
柳清鸢接过腰间的破毒弩,弩身是玄铁做的,箭槽里放着三支涂了药的弩箭:“放心,我会让锦衣卫扮成农户混在育苗床附近,只要有动静,第一时间拦下来。另外,我带了父亲给的‘解毒丹’,万一有人中瘴气,能应急。”
柳云舟立刻挺直身子,从怀里掏出个新做的“防瘴模型”——比昨晚的更精细,还在毒箭位置插了小木棍:“沈砚,你看俺这模型!俺标了他们的毒箭埋放深度,还有瘴气粉的扩散范围,一会儿俺就照着模型扔烟硝罐,保证扔到粉雾最浓的地方,散了瘴气还能呛他们!”
没一会儿,老藤就带着众人往穿谷道走。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的岩壁上爬满解毒藤,藤蔓垂下来,扫在胳膊上带着凉意。柳云舟走在最前面,手里攥着烟硝罐,每走三步就往两侧的草丛扔一个——“砰”的一声闷响,烟硝炸开,白色烟雾裹着浅绿的解毒粉散开,周围的绿雾瞬间淡了些,露出藏在草丛里的毒箭陷阱:箭杆是黑木做的,箭尖涂着黑渍,插在腐叶下,只露半寸箭尾。
“有箭!”沈砚突然大喊,一把推开柳云舟。三支毒箭从头顶的岩缝里射出来,钉在旁边的解毒藤上,箭尖滴下的毒液沾到藤蔓,翠绿的叶子瞬间变黑,还冒着细小的白烟。
“是周奎的人!”柳云舟爬起来,手里的“犁头匕首”“唰”地拔出来,刀光在烟雾里闪着冷光。他刚才被推得踉跄,腰间的互市模型掉在地上,“红薯摊”直接摔裂,可他顾不上捡,只盯着岩缝里露出的黑影:“俺就知道他们藏在这儿!俺这就扔烟硝罐,呛死他们,让他们射不准!”
他接连扔出三个烟硝罐,烟雾弥漫开来,里面的解毒粉散在毒箭上,箭尖的黑渍慢慢变淡,失去了毒性。藏在岩缝和草丛里的藩王余孽被呛得直咳嗽,纷纷从藏身地跳出来,手里拿着刀,往三角阵冲来。
“列三角阵!”沈砚大喊,锦衣卫立刻散开,形成个稳固的三角队形——前锋柳云舟,两侧各两个锦衣卫,后卫两个禁军,刀光剑影在烟雾里交织。柳云舟冲在三角阵的尖角,匕首挑向为首的余孽手腕,动作比在北狄互市时利落多了,没一会儿就放倒两个,只是用力太猛,手臂被刀划了道浅痕,他却没在意,只喊:“别让他们靠近岩缝!毒箭还没清完!”
老藤也没闲着,从药锄的木柄里抽出把短刀——是他防身用的,刀刃磨得发亮。他对着个想绕到沈砚身后的余孽砍去,短刀劈在对方的刀背上:“俺们南疆的农户,就靠‘京占稻’过活,你们想烧苗,俺第一个不答应!去年蝗灾俺们没饿死,今年也不能让你们毁了希望!”
没一会儿,冲出来的余孽就被抓得差不多了,只剩周奎带着两个手下想往谷后跑,却被绕路赶来的柳清鸢拦住。她的破毒弩对准周奎的胸口,弩箭尖泛着浅绿的药光:“周奎,你跑不掉了!清水坡的育苗床已经被我们守住,你的人要么被抓,要么被呛晕,还想挣扎?”
周奎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手里的刀“哐当”掉在腐叶上,声音在林间格外脆:“是……是京城的林大人让俺这么做的!他说只要烧了育苗床,抢了‘京占稻’种谷,就能让沈大人首尾不能相顾,再散布‘沈大人通北狄,私分种谷’的谣言,让皇上撤你的职!另外,他还说……还说东宫旧案的最后线索,在清水坡育苗床的‘太子碑’下面!”
“太子碑?”沈砚心里猛地一震——他原以为东宫旧案的线索只在京城和北狄,没想到南疆的育苗床还藏着关键。他让人把周奎绑在旁边的榕树上,对老藤说:“老藤叔,麻烦你带我们去清水坡,看看那太子碑到底是什么——前太子当年南巡,确实到过南疆,说不定真留下了线索。”
半个时辰后,众人赶到清水坡的育苗床。远远就看到片绿油油的“京占稻”苗,半尺高的秧苗在微风里晃,像片绿色的波浪。农师们正忙着用木桶给苗浇水,漳州府陈阿福的儿子阿福也在其中,手里拿着个小陶壶,看到沈砚,赶紧跑过来,鞋上还沾着泥水:“沈尚书!你们可来了!刚才有三个黑衣人想往苗床里撒东西,被我们用开水浇跑了——农师说他们撒的是‘枯芽粉’,会让稻苗不发芽!”
沈砚松了口气,往育苗床中间走去——那里果然立着块青石碑,高三尺,宽两尺,上面刻着“太子躬耕处”五个篆字,是前太子当年南巡时留下的,碑角还沾着新鲜的青苔。柳云舟蹲下来,用袖子擦去碑底的腐叶,突然指着碑座左侧的缝隙:“沈砚,你看!这里有个小铜盒,好像藏了东西,还露着半截铜链!”
老藤找来个小铁钩,是他采药用的,钩尖弯得正好。他小心地把铁钩伸进缝隙,慢慢勾动——没一会儿,就勾出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鼎底刻着“东宫”二字,鼎身还雕着稻穗纹,是太子的专属纹样。沈砚打开鼎盖,里面装着半张泛黄的残纸,上面用墨笔写着:“桂王与外戚党勾结,借嘉靖二十三年蝗灾诬陷太子,太子南巡查粮荒,察觉桂王私藏粮种,欲回京揭发,却遭……”后面的字被虫蛀了,只剩“毒”字的一半,还有个模糊的“林”字。
“又是外戚党!还有桂王!”沈砚攥紧残纸,指节因用力泛白——这残纸终于把东宫旧案的线索串了起来:桂王私藏粮种引发蝗灾,外戚党借机诬陷太子,太子南巡察觉真相,却在回京前遭人下毒。“周奎,你说的林大人,是不是前外戚党王怀安的亲信?他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周奎抖得像筛糠,眼泪鼻涕一起流,绑在身上的麻绳都勒出了红痕:“俺不知道林大人的全名!只知道他姓林,是王怀安的小舅子!每月十五会去‘清风镇’的‘迎客茶馆’接头,还说黑木崖藏着更多火油和毒箭,要是俺们失败了,就让黑木崖的人烧了全国的育苗床!”
正说着,负责育苗床的农师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株稻苗,叶片上沾着点点黑斑:“沈尚书!您快看看!这几株稻苗的叶子上有黑斑,是不是中了瘴气毒?刚才周奎的人扔了些黑粉末过来,落在苗上就成这样了!”
沈砚接过稻苗,指尖摸过黑斑,还能闻到淡淡的腥气:“是瘴气粉的残留,不过不严重。大家把解毒藤熬的药汁兑水,用喷雾器往稻苗上喷——我带了漳州府农师做的‘竹制喷雾器’,比水桶浇得均匀,还能省药汁。”他从马鞍袋里掏出个竹制器具,是用竹筒和竹篾做的,能把药汁喷成细雾,“另外,在育苗床周围种上解毒藤,既能防瘴气,还能挡毒虫,一举两得。”
农户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架锅熬药汁,有的用喷雾器喷苗,有的去附近采解毒藤栽种。柳云舟也跟着帮忙,他虽然不会熬药,却会用喷雾器——之前在漳州府学过,喷得还挺均匀。只是偶尔看到地上摔裂的互市模型,会忍不住捡起来摸两下,小声嘀咕:“回去再补,现在先保住稻苗。”
老藤看着忙碌的众人,笑着拍了拍沈砚的胳膊:“沈大人,您真是好官!俺们南疆以前种稻,亩产最多两石,自从您推广‘京占稻’,去年试种的三亩地收了十五石,今年清溪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就盼着秋天收五石粮,冬天不用再靠挖野菜补粮。”
当天下午,沈砚让人把周奎押往漳州府大牢,交给当地锦衣卫审讯,自己则带着柳清鸢、柳云舟往清风镇赶——想在十五前抓住姓林的外戚党,查清东宫旧案的最后真相。柳云舟抱着修好的互市模型,用桐油把裂了的“红薯摊”粘好,还特意在模型上加了个小石碑,标着“太子碑”:“沈砚,俺跟你去清风镇!俺现在会设烟硝陷阱,还会看模型辨位置,上次在瘴气林抓了周奎,这次肯定能抓住姓林的!”
柳清鸢也走过来,手里拿着青铜鼎的拓片,是她刚才在育苗床拓的:“我已经让人快马把拓片送回京城,交给父亲,让他呈给皇上——有了这拓片和残纸,皇上肯定会彻查外戚党和桂王余孽。另外,清风镇的迎客茶馆我已经让锦衣卫提前去埋伏,扮成茶客和伙计,只要姓林的出现,就能立刻抓住。”
沈砚点头,心里满是踏实——有柳清鸢的缜密、柳云舟的冲劲,还有锦衣卫的配合,就算姓林的再狡猾,也难逃脱。他对老藤说:“老藤叔,清水坡的育苗床就拜托您和农师了,等我们抓住姓林的,就回来教大家种‘桑薯套种’——桑树下种红薯,一亩地能多收两石粮,还能养桑蚕,让大家多份收入。”
老藤拍着胸脯,手里攥着刚采的解毒藤:“沈大人放心!俺们肯定看好育苗床,农师还说要给稻苗施草木灰,让苗长得更壮!等您回来,俺们给您煮新蒸的红薯,还有刚碾的糙米!”
队伍往清风镇走时,夕阳把林间的瘴气染成金红色,毒雾渐渐散去,露出远处的青山。柳云舟骑在马上,怀里的互市模型被他用麻绳缠了三道,生怕再摔裂:“沈砚,等抓住姓林的,查清东宫旧案,咱们就把‘京占稻’推广到南疆所有州县,再跟北狄好好互市,让大靖的农户都能吃饱饭,再也不用怕藩王和外戚党搞破坏!”
“会的。”沈砚抬头看向远方,手里攥着那半张残纸,指尖在模糊的“林”字上停顿——这不仅是东宫旧案的关键,也是彻底清除外戚党的机会。“我们不仅要抓住姓林的,还要查清他背后的外戚党余孽,让太子沉冤得雪,让大靖的朝堂清明,让天下百姓都能安稳种粮,不用再怕战乱和粮荒。”
而在清风镇的迎客茶馆里,一个穿青色布褂的汉子正坐在角落的雅间,手里拿着张密信,信纸是京城送来的,上面用墨笔写着:“沈砚已往清风镇来,十五当日在茶馆周围设埋伏,杀之,夺回青铜鼎与残纸!黑木崖的手下已备好三百斤火油,只要沈砚一死,就烧了江南、南疆的育苗床,让大靖的农业改革彻底失败!”
汉子把密信扔进茶杯,茶水染黑了信纸,他嘴角勾起阴笑,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外戚党王怀安生前给他的,刻着“林”字。“沈砚,这次我看你怎么跑。”他端起茶杯,喝了口冷茶,“清风镇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等你死了,这大靖的朝堂,就该是我们外戚党的天下了。”
茶杯里的信纸慢慢沉底,上面的“黑木崖”三字在烛火下泛着阴冷的光。沈砚和他的伙伴们还不知道,清风镇的迎客茶馆里,一场围绕东宫旧案真相、全国育苗床安危的生死较量,已经在暗中布好。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外戚党真正的核心人物,稍有不慎,不仅东宫旧案的线索会彻底断裂,大靖的农业改革,也会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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