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林天站那儿,脸上挂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抬头瞅着半空中那位紫衣飘飘的仙子。他怀里那块蜂窝状的太阴石,这会儿安静得像块普通石头。
整个古林边上,死寂死寂的。
风好像都不敢吹了,树叶也忘了晃悠。地上躺着的、趴着的、瘫着的各路“英雄好汉”,全都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大气不敢喘一口。
尤其是那个黑袍中年,玄阴教的黑煞长老,刚才还瘫在地上装死鱼,现在看着旁边白蛊婆婆消失的位置——那地上就剩点灰,风一吹,啥都没了——他浑身筛糠似的抖,裤裆底下又暖又湿,一股子骚味儿慢悠悠地飘了出来。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漏出半点动静,惹得那位爷也给他来一指头。
天上那位紫衣仙子,揽月宫的月清璃,饶是她清冷孤高惯了,心志坚定,此刻那双剪水秋瞳里也控制不住地翻起了惊涛骇浪!她刚才看得真真切切!那青衫男子,就那么极其轻微、极其随意地动了动小拇指!没有法力波动!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就像是弹掉衣服上的一粒尘埃!
然后,一个金丹后期大圆满的强者,一个在魔道凶名赫赫的白蛊婆婆,就那么无声无息、彻彻底底地化成了灰!连一丝反抗、一声惨叫都欠奉!
这是什么手段?!
这是什么境界?!
月清璃感觉自己的神念像是在凝视一片漆黑的、吞噬一切的深渊,仅仅是目光触及,灵魂深处都在发出本能的、恐惧的尖叫!她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凤簪的手心,早已沁满了冷汗。
她看着林天脸上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感觉那比任何狰狞的威胁都恐怖一万倍!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回答或者态度让这位恐怖存在有半点不快,自己的下场,绝对比白蛊婆婆好不到哪里去!
月清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恭敬(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前…前辈。” 她改了称呼,不敢再叫道友了,“晚辈月清璃,乃揽月宫弟子。冒昧打扰前辈清修,实属无奈。方才晚辈是想询问前辈,可…可知晓那株通灵古寿榕的去向?此树对我宫而言至关重要,关乎…”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瘫着的幽冥老魔终于从“爹又灭了一个金丹巅峰”的震撼狂喜中回过神来,绿豆眼一瞥天上那仙女紧张的样子,再看看大佬那副“你继续说”的表情,自以为领悟了圣意,立刻挺了挺他那肥硕的胸脯(虽然效果不大),努力摆出一副“我是大佬代言人”的嘴脸,抢着嚎道:
“喂!天上那小丫头!懂不懂规矩?看见我爹了吗?我爹在这儿站着呢!那树跟你有啥关系?那是我爹先发现的!它自己长腿跑了,那也是我爹的事儿!轮得到你问东问西?还关乎你们宫?关我们屁事!态度!注意你的态度!” 他唾沫星子横飞,手指头都快戳到天上去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被金丹威压吓得尿裤子的事儿。
月清璃被他这顿抢白呛得气息一滞,清冷的俏脸上闪过一丝薄怒。区区一个筑基期的魔修,也敢对她如此放肆?!但当她眼角余光扫到林天脸上那点饶有兴趣、似乎没打算阻止这死胖子的表情时,那点怒气瞬间被冰水浇灭,只剩下憋屈和警惕。这胖子…和这位恐怖前辈是什么关系?仆从?弟子?
林天确实没阻止老魔。他觉得这死胖子虽然怂,但有时候这狐假虎威、咋咋呼呼的劲儿,用来应付这种场面还挺省事,至少不用他自己多费口舌。他甚至还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月清璃继续。
月清璃胸口起伏了一下,强压着情绪,无视了还在那挺胸脯的幽冥老魔,对着林天继续道:“前辈息怒。晚辈并非有意冒犯。只是那古寿榕天性通灵,蕴藏磅礴天地本源生机,更与一丝先天太阴之气伴生,乃天地间罕见的奇珍。若任由其遁走,恐会引来各方觊觎,掀起无边腥风血雨,恐…恐怕也会扰了前辈清静。”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天的表情,把“扰您清静”这个理由放在最后,加重了语气。
林天闻言,眉毛都没动一下。腥风血雨?扰他清静?他会在乎吗?他现在只关心那棵会跑路的树肚子里藏着的最后那点“脏东西”,还有怀里这块太阴石为啥对这树这么“感冒”。
他懒得再废话,直接问道:“揽月宫?没听过。你们要这树干嘛?”
月清璃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关键。她不敢隐瞒,但也知道分寸,斟酌着词语:“回前辈,此树…或者说,此树蕴含的那一缕先天太阴本源,对我宫镇宫之宝的温养…有着不可替代之用。我宫追寻此树踪迹已逾百年,今日感应到落云山脉异动,特遣晚辈前来探查。” 她点到即止,没敢说出镇宫之宝具体是什么。
“哦。” 林天应了一声,反应平淡得让月清璃心里七上八下。他低头摸了摸怀里温凉的太阴石,又抬眼望向古榕树消失的方向,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古木阻隔。他能感觉到,那棵树跑得贼快,现在已经一头扎进了落云山脉最深处的某个灵脉节点,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像个受惊的大松鼠。同时,他也清晰地“看”到,在树根最深的核心处,一缕极其顽固、极其隐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诡异黑气,如同毒蛇般盘踞着,正试图侵蚀树灵最后的本源。这玩意儿,跟之前那些噬生魔藤的死气同源,但要阴险狡猾得多,也难缠得多。
“树,往那边跑了。”林天终于抬手指了个方向,正是古林深处,“现在躲在一个地脉眼儿里,藏得挺好。”
月清璃闻言大喜过望,绝美的容颜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激动之色!前辈竟然真的愿意告知?!她立刻躬身,深深一礼:“多谢前辈指点!揽月宫上下,感激不尽!” 只要能找到方向,凭借宫中的秘法和追踪手段,一定能找到!
“不过,”林天话锋一转,平淡的语气让月清璃的心又提了起来,“那树肚子里,还有根‘毒刺’,挺麻烦的。另外…”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你们要的太阴本源,好像…跟这树关系不大?” 他摩挲着怀里的太阴石,这玩意儿才是正主儿的感觉更强烈了。
月清璃一愣:“毒刺?关系不大?”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宫里百年追寻的方向错了?那先天太阴之气另有源头?
还没等她想明白,林天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树虽然自己跑了,但到底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按理说,它‘地盘’上留下的东西,应该算我的吧?” 他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古榕树原来扎根的地方。
只见那片巨大的深坑中央,湿润的泥土里,不知何时,正静静地躺着一颗东西!
那东西约有鸽卵大小,通体浑圆,晶莹剔透,呈现出一种极其温润柔和的翠绿色,如同浓缩了千年古树的生机精华!在翠绿的核心处,又有一点极其微小的、清冷如水的月白光芒在缓缓流转,散发出精纯的草木精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太阴气息!
最神奇的是,这翠绿珠子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极其淡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晕,像一层保护膜,将珠子内外一切气息完美地隔绝、封存!
正是林天之前随手抹除魔藤时残留的那一丝仙帝本源气息!
这珠子一出现,虽然气息被完美隔绝,但光是那卖相,就让所有偷偷关注这边的修士眼睛都直了!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咕咚!”幽冥老魔狠狠咽了口唾沫,绿豆眼死死盯着坑里那颗珠子,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宝贝!绝对是了不得的宝贝!光是看着都觉得浑身舒坦!大佬说的地盘上的东西?那必须是大佬的啊!谁敢抢?!
月清璃的目光也瞬间被那颗翠绿欲滴、流转着月白毫光的珠子吸引!她体内的揽月宫核心功法竟然不由自主地加速运转起来,传出一股强烈的渴望!这种感觉…虽然不及传说中的先天太阴本源纯粹,但这珠子蕴含的草木生机与那一丝太阴气息完美交融,精纯程度远超她见过的任何木系或太阴属性的天材地宝!而且,上面那层淡淡的银色光晕…让她灵魂都在悸动!这是…古树灵粹凝结的“树眼泪”?还是伴生奇珍?!
“前辈…这…这是何物?”月清璃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哦,看着挺绿,还有点凉丝丝的,大概是那树搬家太急,掉的‘眼泪’吧?”林天随口胡诌,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掉了一颗纽扣。他确实不知道具体是啥,但感觉像是那树灵在被噬生魔藤侵蚀的痛苦挣扎中,结合庞大生机和体内残留的太阴石气息(他猜的),又被他的仙帝本源意外“点化”了一下,才凝结出来的玩意儿。算是个意外收获。“我说了,它地盘上的东西,归我。”
说完,他像是去捡个掉地上的铜板,随意地一招手。
嗡!
那颗被银色光晕包裹的翠绿珠子,轻轻一颤,立刻化作一道温润的流光,乖巧无比地飞入林天摊开的掌心。
珠子入手温润,带着磅礴的生机和一丝清凉,那股精纯的气息让林天也微微挑了挑眉。嗯,闻着挺香,感觉…应该能吃?或者拿来泡酒也不错?
月清璃看着那珠子落入林天手中,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一下,说不出的失落和渴望。但她更清楚眼前这位的恐怖,万万不敢生出半点抢夺之心。她只能强行移开目光,再次躬身:“前辈所言极是,此物自是前辈所有。晚辈只求前辈告知神树具体去向,揽月宫必有厚报!” 她现在只想赶紧拿到神树位置信息,然后离这位煞神越远越好!
就在此时!
“厚报?呵呵,月仙子,这等天地奇珍,你揽月宫一家怕是吃不下去吧?”
一个阴恻恻、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突兀地从远处密林阴影中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诡异的力量,清晰地穿透空间,钻入每个人的耳朵,让人心头莫名一寒!
紧接着,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浓浓腐朽尸臭味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轰然弥漫开来!这威压之强,远超之前的金丹巅峰!竟隐隐达到了…元婴层次?!
嗖!嗖!嗖!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飘出,落在空地边缘。
为首一人,是个穿着宽大破烂灰袍的老者!这老者身形枯槁,瘦得皮包骨头,脸上布满暗褐色的尸斑,一双眼睛浑浊昏黄,如同蒙尘的玻璃珠,看不到丝毫活人气息。他手里拄着一根扭曲的、如同人骨拼接而成的惨白拐杖,拐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冒着黑绿色脓泡的腐烂眼球!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和恐怖的元婴威压,正是源自此人!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皮肤呈现出青黑色金属光泽,面无表情,眼瞳一片死寂;另一个则是个身形飘忽不定、笼罩在淡淡黑雾中的侏儒,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幽绿鬼火的眼睛。这两人气息稍弱,但也都是金丹后期!
“尸…尸傀宗!腐骨上人?!” 月清璃看到那灰袍老者的瞬间,俏脸“唰”地变得毫无血色,失声惊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尸傀宗!这可是比玄阴教还要凶残霸道、人人喊打的魔道巨擘!而这腐骨上人,更是尸傀宗内凶名昭着的元婴老怪!据说早已将自身炼成了半人半尸的怪物,邪法诡异,残忍无比!
腐骨上人那对浑浊的死人眼珠子,根本没看月清璃,而是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在林天…手中那颗翠绿珠子上!那眼神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笑声:
“好宝贝…好浓郁的生机与太阴之气…小子,把东西交给老夫,再把你怀里的石头也一并奉上,老夫可留你一个全尸,将你炼成铜甲尸傀,也不算辱没了你…” 他那枯槁的手指指向林天怀里的太阴石,又指了指那颗珠子。
他身后的铁塔壮汉和黑雾侏儒,也同时上前一步,死寂的气息和阴冷的鬼气交织,如同两座大山,狠狠压向林天!
元婴老怪亲自下场!目标直指林天手中的宝贝!
整个空地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还活着的修士,包括地上装死的黑煞长老,全都吓得魂飞天外!元婴!那是传说中的存在!动辄毁城灭派!他们今天撞了什么血霉,先是神秘大佬弹指灭金丹,现在又来个元婴老魔?!
幽冥老魔这次是真瘫了,连挺胸脯的力气都没了,绿豆眼一翻,只想直接晕过去。元婴啊大佬!咱…咱这次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月清璃也是俏脸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林天的目光充满了担忧(虽然她自己都觉得这担忧有点多余)和焦急。尸傀宗的元婴老怪都来了!前辈他…
面对元婴老怪恐怖的威压和赤裸裸的死亡威胁,林天终于缓缓抬起了眼皮。他先是看了看手中那颗被银色光晕包裹的翠绿珠子,又看了看怀里安安静静的太阴石,最后,目光才落在那浑身冒尸臭味、一脸“老子看中你东西是你的荣幸”表情的腐骨上人身上。
林天脸上那点似笑非笑的表情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纯粹、非常直接的…
不耐烦。
而且是极其、极其强烈的不耐烦。
他像是终于被一屋子苍蝇嗡嗡嗡吵得彻底失去了耐心,嘴里极其不爽地“啧”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阴风尸臭。他看着腐骨上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用一种仿佛在抱怨“这垃圾怎么还不收走”的语气,非常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哪来的老咸鱼,臭死了…熏到我的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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