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州金堤城下,万顷平野的坦荡早已被炮火撕得粉碎。原本能望见天际线的肥沃粮田,此刻布满了狰狞的弹坑,深的足以吞没半个人,浅的也能绊住脚步,坑壁凝着焦黑的土块与暗红血痂,坑里积着浑浊的雨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也映出漂浮其中的碎布与残肢。
数条蜿蜒的战壕如冻僵的巨蟒,死死缠绕着城墙根。壕沟内外,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有的半倚在壕壁上,手指仍扣着扳机,空洞的眼窝望向城墙方向;有的俯身趴在泥泞里,后背炸开狰狞的血洞,残破的军装浸透黑红的血污,与湿冷的泥土黏成一团,分不清哪是布帛哪是血肉。几具尸体交叠着压在战壕边缘,僵硬的手臂垂落,指尖几乎触到散落的枪械——步枪斜插在焦土中,枪管冷却发黑,枪托磕得崩裂;机枪歪倒在尸骸旁,弹链拖拽着铺了半条战壕,断裂的刺刀上还挂着带血的碎布,在风里轻轻晃动。
城墙的砖石被炮火轰得斑驳,缺口处露出内里的夯土,墙根下积着厚厚的弹壳,踩上去咯吱作响。风卷着浓烈的硝烟味掠过战场,混着泥土的腥气与尸体的腐味,呛得人喉咙发紧。没有嘶吼,没有枪声,只有风吹过弹坑的呜咽,和偶尔传来的枪械碰撞的脆响,昔日盛产粮食的万顷平野,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的狼藉,连野草都被炮火燎得焦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离城墙外三里桥的一处掩体内,吕超满脸硝烟地凝视着沙盘上的金堤城,仿佛那座城市就在他眼前一般真实。他的身边,刘邦俊、邱浣薇、向传义等人以及数十位步兵团团长都紧紧地盯着沙盘上的金堤城模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专注。
沉默片刻后,吕超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然后沉思了几秒,开口问道:“金堤城外围的日军各处防御工事清理干净了吗?我们的伤亡情况如何?”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透露出一种对局势的担忧和对战士们的关切。
向传义毫不迟疑地回应道:“军座,我第4师经过激烈战斗,付出了四千人伤亡的惨痛代价,终于成功地将金堤城外围的日军各个火力点全部清除!目前,日军已经无法再依靠城外的据点进行抵抗,只能龟缩在城墙之内进行防御了。”
他稍作停顿,接着说道:“然而,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城内的日军至少还有四到五个步兵联队,实力不容小觑。更糟糕的是,位于益山的日军38师团和39师团正在全速向这里增援,预计两天后就能抵达。而距离我们最近的第2军和第3军,要赶来增援至少还需要四天时间!”
吕超听完向传义的汇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环顾四周,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听到了吧!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我们迅速消灭全州里的小鬼子,然后与第2军和第3军协同作战,对日军38师团和39师团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要么,我们就会被日军38师团和39师团从背后偷袭,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随后吕超拿起指挥棒指向东南西北四面城墙说:“第1师1团、2团正面佯攻东城!3团、4团汇合第2师5团正面全力进攻南门,第2师6团与7团佯攻北门,8团与第3师9团全力进攻西门!其余各团充当预备队待命!明白了吗?”
被点名的团长荣臻、张定璠、张樾亭、张笃伦、张钺;吴尚、杨爱源、杨澄源、苏炳文等人立刻回应:“是!”
而刘邦俊则补充了一句:“军座,在咱们后方五十里处刚修好了一处野战机场,那里驻扎有一个空军团是否请求他们火力增援?”
吕超听后当即表态:“马上联系空军,让他们于明日上午九点前轰炸全州城!”
刘邦俊当即执行命令!
当命令送达到野战机场后,空军团团长秦国镛正在跑道上大喊:“立刻给老子补充轰炸机的燃油,航弹!”
夜晚时分,秦国镛召集了数十名轰炸机飞行员,在昏黄的灯光下秦国镛将全州城画在了黑板上并说:“甄纪印、季芳、郑大章、陈铭枢、你们各自带领自己的轰炸机中队分别轰炸东、南、西、北四处城内日军阵地!”
话音刚落郑大章则开口:“团座,这城内据说还有不少朝鲜民众误伤了怎么办?”
秦国镛听后则大骂:“你踏马的眼睛被朝鲜女人迷住了吗?全州城内现在只有日军和替日军管理治安的朝鲜叛国者!所以不会有误伤!你们的轰炸机都按照要求装填了南明离火航弹,你们明天的目标就是在陆军兄弟进攻前 把全州给老子点燃明白了吗?”
数十名飞行员当即起身回答:“是!”
此时全州城内灰黑色的烟柱裹着焦糊味在风里打旋,黏腻地贴在每个人的脸上。日军士兵缩在残破的街巷里,枪托抵着颤抖的膝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枪身的锈迹——粮袋早就空了,最后一口水昨天就分完了,喉咙干得像要冒火,肚子里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街角传来几声微弱的咳嗽,是伤兵在呻吟,却没人敢挪动半步,生怕暴露在城外的枪口下。一个年轻的日军士兵死死盯着巷口的阴影,瞳孔里满是血丝,耳朵里满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每一声远处的炮响都像敲在神经上的重锤,连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声,都能让他猛地攥紧扳机,浑身汗毛倒竖。求援的电波石沉大海,指挥官的脸在记忆里只剩狰狞的呵斥,他们都清楚,这座城,早就是座困死的牢笼。
而城外的土坡上,国防军士兵们卸下染着尘土的钢盔,随手往地上一搁,借着夕阳的余光擦拭枪械。枪膛里的硝烟味还没散,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闻着格外踏实。“等破了城,我可得好好找找鬼子的军靴!”一个二十出头的士兵蹲在地上,用衣角蹭着步枪的准星,眼睛亮晶晶的,袖口磨破的补丁随着动作晃了晃,“上次冲锋时我的靴子磨漏了底,脚底板全是水泡,听说鬼子的军靴钉了铁掌,比咱们的耐穿多了!”
旁边的老兵掏出揣在怀里的干硬面饼,掰了半块递过去,自己咬了一大口,嚼得腮帮子鼓鼓的:“你小子就惦记这个?”他指了指不远处堆着的缴获物资,“看见没,那几箱罐头,回头分下来,咱们也解解馋。我可比不上你,就盼着这仗打完,能论功行赏分块好地,给家里盖两间瓦房,再给娃攒点学费,让他别再跟着遭罪。”
“老兵哥说得对!”斜对面一个士兵接了话,他正和同伴一起清点缴获的弹药,把弹匣一个个码整齐,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暮色里格外分明,“我还想攒点钱,给我娘买块布料做件新衣裳,她这辈子净穿打补丁的粗布衫了。”他掂了掂手里的歪把子机枪,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再说了,这次咱们缴获的武器够多,回头补充给部队,下次再遇上鬼子,保管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蹲在最边上的小个子士兵没插话,只是用布巾细细擦着枪上的划痕——那是上次掩护战友撤退时,被鬼子的子弹蹭到的。他忽然抬头望向家乡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软乎乎的笑:“我家屋后有棵老槐树,每年春天开得满树白,我娘总摘花蒸槐花糕,甜得能掉渣。”
“上次写信,我跟我娘说打完仗就回去,还跟她提了阿强——”他的声音低了些,指尖摩挲着枪身,“阿强是我发小,跟我一起参军的,上次攻打山头时,他为了推我一把,自己被炮弹片划中了……”说到这儿,他喉结滚了滚,眼里泛起水光,“他总说,等胜利了,要去我家吃槐花糕,还要跟我一起给村里修条路,让娃们能顺顺当当上学。”
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剩下的半块面饼塞给他:“放心,这仗打完,咱们替阿强去吃槐花糕,替他看着村里的路修起来。”他顿了顿,自己也望向远方,眼神柔和下来,“我以前在村里当猎户,跟我兄弟一起上山打野猪,他枪法比我准,每次都让我扛着最大的猎物回家。”
“可不是嘛!”刚才惦记军靴的年轻士兵也收了笑,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半块玉佩,“这是我同桌给我的,她以前总说,等我打完仗,就跟我一起去县城教书。去年她给我寄信,说村里的学校被鬼子炸了,她带着娃们躲在山洞里上课……”他把玉佩攥得紧紧的,眼里闪着光,“我得活着回去,帮她重建学校,让娃们能坐在教室里读书,不用再躲躲藏藏。”
不远处的战壕里,几个士兵正围着一张简易地图,用树枝在地上划着:“城里的鬼子撑不了多久了,等天亮咱们发起总攻,分三路突进,保管让他们插翅难飞!”“到时候我要第一个冲进去,看看鬼子的指挥部长啥样!”“别光想着冲,小心冷枪,咱们的收获,得等活着拿下城池才算数!”
笑声顺着风飘远,混着远处偶尔响起的冷枪声,却没有半分怯意。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疲惫,眼角眉梢沾着尘土,可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那是对家乡的念想,对战友的承诺,对家国安宁的期盼,更是对苦尽甘来的踏实盘算,这笑声沉甸甸的,盖过了城内隐约的哀嚎,在暮色里铺展开来,织成一张名为希望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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