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将贺兰府精致的庭院染上一层灰蓝。
贺兰灼华闺房内,烛火初上,却驱不散她眉眼间凝结的冰霜。
她沉默地坐在窗边,身上那袭火红的骑装,此刻也黯淡了颜色,如同被寒雨打蔫的玫瑰。
秦灵抱着手臂靠在雕花门框上,苏凌霜则安静地坐在灼华身侧的绣墩上,将一杯新沏的安神茶轻轻推到她手边。
“齐公子伤势已稳,凌霜姐姐亲自处理的,静养即可。”
秦灵打破了沉寂,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清晰。
“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你可安好。”
灼华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却冰凉。
混乱的球场、呼啸的恶意、陆尘渊近在咫尺却移开的漠然眼神、齐修铭那不顾一切扑过来的身影……画面反复切割着她的心。
强烈的对比带来的不是感动,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刺痛和荒谬感。
“他……何必如此。”
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不知是为齐修铭的奋不顾身而心疼,还是为陆尘渊的袖手旁观而心寒。
秦灵走到她身边坐下,用一种带着她们之间才懂的、跳脱又直白的语气道:
“姐妹,这叫‘高下立判’!
关键时候怂成狗,再帅也是银样镴枪头!
齐公子嘛,武力值可能不是SSR,但人家关键时刻是真·挺身而出·挡刀侠!
这叫什么?
这叫硬核担当!
比某些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家伙靠谱一万倍!”
苏凌霜清冷的嗓音带着理性的力量,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
“灼华,情之一字,最忌蒙眼狂奔。
陆少将军立场纠葛,今日选择或有无奈,然结果昭然。
齐公子之举,虽险,却是一片赤诚丹心。
这份情意,分量几何,你当重新掂量。”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莫让执念成心魔,错失眼前真心人。”
灼华猛地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倔强与脆弱交织。
秦灵的犀利吐槽像针,刺破了她为陆尘渊编织的幻梦。
苏凌霜的冷静剖析则像手术刀,精准地剥离了迷恋的伪装,露出底下冰冷残酷的现实——她所以为的深情,在对方的权衡与退缩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齐修铭那染血的守护,却在她冰封的心湖上,凿开了一道前所未有的裂痕。
“我…想静一静。”
灼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将脸深深埋进掌心。
秦灵与苏凌霜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悄然起身退出了房间,将那扇雕花门轻轻掩上。
闺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和压抑的抽泣声。
那颗名为“烈焰玫瑰”的心,正在经历一场无声却剧烈的地壳变迁。
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御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肃杀与雷霆余威。
夕阳的余晖将宫墙拉出长长的阴影,也映照着鱼贯而出的皇子与重臣们各异的神色。
大皇子谢怀明面色看似平静,眼神却阴沉得能滴出水。
赵文博是他重要的臂助,如今被罚俸闭门,等同于断了一指!
李默更是他在户部经营多年的钱袋子,被连根拔起,损失惨重!
他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面上却还得维持着嫡长子的沉稳,只是步伐比来时快了几分。
二皇子谢毅走在最后,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
“萧彬那个蠢货不仅功亏一篑,折损了人手,暴露了意图,还赔上了赵家!”
更让他狂怒的是,竟失手了!
那个本该身败名裂的秦灵,居然安然无恙,还反将一军!
这种失控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重生的优越感。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前方谢烬挺拔的背影,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谢烬似有所感,脚步未停,只微微侧首,凤眸余光如冷电般与谢毅充满恶毒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碰撞,激起一片无形的冰渣。
三皇子谢景行步履从容,俊朗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御书房内的风暴与他无关。
只是他微微低垂的眼睫下,眸光流转,飞快地计算着各方得失。
七皇子谢承凛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甚至还有闲心跟身旁的许仲卿低声说笑了两句,桃花眼弯弯。
谢烬没有理会身后那毒蛇般的目光,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
他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脑海中飞速复盘着今日种种,以及秦灵那惊险的遭遇。
直到马车稳稳停在五皇子府门前,他眼底的寒意才稍稍敛去。
书房内,灯火通明。
门刚关上,秦灵就像一只终于卸下防备的猫,猛地扑进谢烬怀里,把脸埋在他带着冷冽松香气息的衣襟里,声音闷闷地炸开:
“谢烬!
那个萧彬真是烦人,明明就是他当初当街欺负人讨打……他死咬着我干嘛?!
今天那出戏,low穿地心了好吗!
假宫女演技负分,还‘寻短见’?
后面俩大妈迷药捂过来,我直接躺平装死!然后!高潮来了!”
她抬起头,眼睛瞪圆,绘声绘色:“萧彬!闪亮登场!就站门口!那脸黑的,比锅底还精彩!
眼神跟淬了剧毒的刀子似的,嘴里还骂‘废物’!
那杀气,隔十米都能冻死企鹅!
我躲在破布堆后面,连呼吸都调到静音模式!
你说他是不是有大病?
为什么就跟我过不去?难道……”
秦灵忽然凑近谢烬,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兮兮又带着恶作剧般的促狭,眼睛亮晶晶的:
“……难道真相是——他其实暗恋你?
因爱生恨?得不到你就要毁掉你心尖上的人?
啧,五殿下,好一出‘虐恋情深’啊!
这设定带感不?”
谢烬被她这清奇又离谱的“推论”弄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屈指精准地弹了下她光洁饱满的额头:
“越说越离谱。再乱看那些话本,当心没收。”
他眼底的无奈瞬间被冰冷的锐利取代,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他是二皇子的人对我敌意深重,视你为眼中钉,自然要不遗余力摧毁。今日之局,环环相扣,歹毒异常,意在彻底污你名节,断我臂膀。”
秦灵撇撇嘴:“哼,我看他就是纯粹心理变态!不过,”
她想起关键,“皇帝身边那个内侍耳语,我听到‘五皇子妃’、‘苟且’、‘厢房’!绝对是二皇子安排的后招!想给我钉死罪名!幸亏我溜得快,还免费附赠他们一场‘活春宫’!”
谢烬眸中寒芒暴涨,如同出鞘的利刃:“毒计连环,招招致命。他此次出手,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收紧握着秦灵的手,传递着无声却坚定的承诺:
“放心。他今日失手,损兵折将,意图暴露,更将赵家推入万劫不复,已是伤筋动骨。这笔血债,我必让他百倍偿还。父皇的雷霆,也才刚刚开始。”
夜色笼罩下的七皇子府,书房内灯火温暖。
谢承凛毫无形象地歪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
许仲卿则大喇喇地坐在他对面的圈椅里,翘着二郎腿,自己给自己续了杯热茶。
“啧,承凛,刚得的消息,咱们埋在吏部档房那个‘老黄牛’郑老头,栽了。”
许仲卿灌了口茶,语气带着明显的惋惜和不爽,“那位置,多好用啊,闷声发大财那种。”
谢承凛抛棋子的手一顿,白玉棋子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又稳稳落回掌心,他桃花眼微挑,带着点玩味:“哦?李默前脚刚进天牢喝茶,后脚老郑就被人端了老窝?这时间掐得,比唱戏的鼓点还准啊。”
“谁说不是呢!”
许仲卿把茶杯往小几上一顿,“刑部的人拿着手谕,跟掐着点似的冲进去,直接按了个‘私录密档’的罪名!证据?那肯定是‘准备充分’啊!咱们的人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干瞪眼。”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亏大了!”
谢承凛将棋子“啪”地一声按在棋盘上,脸上却浮现出他那招牌的、带着点混不吝又深藏算计的笑容:“是有点肉疼。不过嘛……”
他拖长了调子,身子往前倾了倾,“李默可是老大和老二在户部的钱匣子,被老头子连锅端了,他们不得心疼得滴血?
不疯咬回来才怪!
拔掉老郑,既能断我一指出口恶气,又能把吏部这潭水搅浑,顺便还能在老头子面前装一把‘铁面无私’?
这风格,九成九是老二那个疯狗干的,够狠够直接,一点弯弯绕没有。”
他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损失是实打实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烁,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狐狸,“李默空出来的那个户部肥缺,老大老二能忍住不抢?打破头是必然的!给我盯死了,看哪条鱼蹦跶得最欢实。
另外,老郑虽然折了,但他之前‘不小心’多抄录的那几份关于三哥手下几位‘考评优等’但‘政绩感人’的宝贝材料……霜儿那边,应该已经‘意外’签收了吧?”
许仲卿眼睛一亮,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拍了下大腿:“嘿!这事儿办得漂亮!
按你之前的吩咐,东西在出事前一刻钟,已经通过‘意外遗失’的包裹,稳稳当当送到嫂子手上了!绝对干净,查不到咱们头上!”
谢承凛满意地靠回软榻,笑容加深,带着点狐狸般的狡黠:“那就好。
一个埋头干活的老郑,换老大老二在户部大出血,再换一个将来给三哥添点乐子的机会……这买卖,勉强算是……回本了?让他们先得意两天。”
三皇子府的书房,灯火通明,檀香袅袅。谢景行端坐于书案后,正提笔在雪浪纸上勾勒一幅寒梅图,笔触沉稳有力。
心腹幕僚垂手立于下方,低声禀报:“殿下,工部营造司的王禄管事,今日被刑部锁拿入狱了。罪名是贪墨工银,以次充好。证据确凿,数额虽不大,但…恐难脱身。”
谢景行笔下未停,一朵遒劲的墨梅在枝头绽放。
他淡淡应了一声:“嗯。王禄手脚不净,咎由自取。只是这时机……”
他搁下笔,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手,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颇为耐人寻味。可知背后推手?”
幕僚回道:“明面上是都察院一位御史风闻奏事,然刑部动作异常迅捷,背后…似有二皇子一系推波助澜。
另据闻,“七殿下在吏部,似乎也折了一个颇为得力的文书,详情尚不明朗。”
谢景行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月色下的假山池沼,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嘲:“老大和老二刚丢了赵家和李默这两颗重要棋子,这是急红了眼,想拖所有人下水,搅乱局面,顺便削弱对手?倒是他一贯睚眦必报的疯狗做派。”
他转过身,月光映着他温润却深沉的侧脸,“损失一个王禄,伤不到根本。“比起老七在吏部折损的人手,我们尚算轻微。”
父皇今日连番重手,雷霆震怒,亦是在敲打所有不安分之人。”
他沉吟片刻,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老七吃了这个闷亏,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老大老二看似联手占了点便宜,却也暴露更多,树敌更甚。
这潭水,被老二搅得更浑了……传令下去,各处谨守本分,收敛锋芒,约束好下面的人。非常时期,务必谨言慎行,莫要再授人以柄,惹火烧身。”
“是,殿下。”
幕僚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书房内恢复寂静。
谢景行独自立于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腰间一枚羊脂玉佩。
窗外月色清冷,映着他深邃的眼眸。
父皇冷酷的清洗手腕,二皇子疯狂的撕咬反扑,七皇子必然的暗中蛰伏与反击……这场权力的风暴,正以前所未有的烈度席卷而来。
他这位看似圣眷优渥、根基深厚的三皇子,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王禄的损失虽小,却如同一记沉闷的警钟,在他心头敲响,提醒着风暴眼的凶险与步步惊心。
喜欢穿书自救指南,不,我掀桌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穿书自救指南,不,我掀桌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