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姑娘,可还安好?
巷子里的空气,被这句话瞬间抽干。
凝固。
窒息。
阮拂云的声音甜得发腻,腻得发假,像一把淬了蜜糖的软刀子,插向赵十郎的心窝。
赵十郎推着板车的动作,停了。
他缓缓抬眼,先是看了一眼阮拂云。
那张脸上,挂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职业假笑,完美,疏离,像一张永远不会破碎的精雕面具。
然后,他的视线移到了秦佳瑶身上。
小姑娘死死低着头,肩膀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攥着衣角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然惨白。
赵十郎的脑子,嗡的一声。
但他瞬间就全明白了。
原来如此。
他心中没有升起一丝一毫的愤怒,只有一股荒谬的,近乎冷酷的清醒。
她们,不信他。
哪怕他宰了王麻子,哪怕他带回了野猪皇,哪怕他展现了远超从前的谋略和担当。
在她们心底最深处,他依然是那个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随时能抛弃整个家族的无耻混账。
原身留下的烙印,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信任这东西,果然脆弱得可笑。
“是啊,办完了。”
赵十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没有解释。
也没有反驳。
在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只是默默地走回板车旁,弯下腰,从车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开始往外掏东西。
第一件。
是一方用粗布包裹的端砚。
他将东西放到车板上,布料散开,露出下面细腻温润、宛如初生婴儿肌肤的石质。
“大嫂每天要处理的账目文书太多。”
“之前那方砚台已经磨损得厉害,还带着裂纹。”
他的动作不快,话语也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这方,能让她省点力气。”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佳瑶猛地抬起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阮拂云脸上的假笑,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赵十郎没有理会她们的反应。
他继续从车里掏东西,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库管员。
第二件,是一卷用油纸小心包裹的泛黄书册。
“《百草经注》残卷。二嫂上次提过一嘴,说她师门典籍里只记载了上卷,这本是下卷。”
“有了它,她或许能多救几个人。”
第三件,是一捆色泽深沉、韧性十足的牛筋。
“三嫂的弓弦快断了,我检查过,这是她那把战弓能用的最好的材料。”
第四件,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黄铜卡尺,上面刻着细密的度量。
“四嫂总说目测有误差,这个小玩意,能让她的图纸更精准。”
第五件,是上好的松烟墨和一刀宣纸。
“五嫂的才华,不该浪费在粗劣的纸笔上。以后赵家堡的檄文、律法,都要靠她的笔。”
第六件,是一把镶嵌着兽骨的剥皮小刀,锋利异常。
“六嫂是山林的女儿,这把刀在她手里,剥皮剔骨,比寻常刀快三倍。”
……
一件。
又一件。
赵十郎每拿出一件东西,就平静地解说一句。
每一件礼物,都精准地、毫厘不差地,对应着一位嫂嫂最深切的需求。
每一句话,都证明着他对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观察,细致到了骨子里。
这些话,字字如锤。
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敲在秦佳瑶和阮拂云的心上。
秦佳瑶的眼眶,彻底红透了。
她看着板车上那些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东西,再回想自己刚才心中那些龌龊、卑劣的猜疑,一股巨大的羞愧和自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错怪他了。
她又一次,用看待过去那个混蛋的眼光,去揣度现在的他。
阮拂云倚着墙,双臂不知何时已经无力地垂下。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那张无懈可击的面具,正在一寸一寸地,发出碎裂的悲鸣。
赵十郎拿出了第八件东西。
一块沉甸甸的,散发着幽暗光泽的百炼钢坯。
“八嫂是匠人,对她来说,最好的礼物,就是最顶级的材料。”
终于,他停了下来。
板车上,已经摆了八份礼物。
还剩下最后两份。
他拿起其中一个油纸包,走到阮拂云面前。
阮拂云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像一尊快要风化的石像。
“七嫂风尘仆仆,最易嘴唇干裂。”
赵十郎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单纯的陈述。
“这不是胭脂,是润唇膏。用了,能舒服些。”
轰!
阮拂云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猛地抬头,那双总是含着媚意的桃花眼,此刻写满了震惊和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慌乱!
这个男人……
他注意到的,不是她引以为傲的伪装,不是她用来当武器的容貌。
而是她藏在最深处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连她自己都快要忽略的……不适。
这份体贴,比任何甜言蜜语,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更加致命。
它像一把烧红的钥匙,直接捅进了她那颗被层层冰冷伪装包裹的心脏,然后狠狠一拧!
【叮!阮拂云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7!】
【叮!恭喜宿主,阮拂云好感度突破30大关!获得黑铁盲盒x1!】
赵十郎面无表情,对系统的提示音置若罔闻。
他收回手,拿起最后一样东西,转向已经泪流满面的秦佳瑶。
那是一个小小的纸包。
“九嫂。”
他打开纸包,一股浓烈、霸道、她从未闻过的辛香麻味,瞬间钻入她的鼻腔。
是极品的花椒。
秦佳瑶的味觉何其敏锐!
只闻一下,她的大脑中就瞬间迸发出了至少十几种全新的菜式搭配!
这种来自美食家灵魂深处的战栗和狂喜,让她浑身都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糖,吃多了会腻。”
赵十郎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但新的味道,能让一个神厨,永远不知疲惫。”
“哇——!”
秦佳瑶再也忍不住了。
她像个犯了滔天大错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羞愧,感动,懊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混杂在一起,让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歉。
“对不起……十郎……我……我以为你……”
【叮!秦佳瑶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52!】
【叮!恭喜宿主,秦佳瑶好感度突破50大关!获得白银盲盒x1!】
赵十郎没有去安慰她。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个天真的九嫂用最纯粹的方式宣泄着情绪。
看着那个精明的七嫂,第一次在他面前,狼狈地别过脸去,用手背胡乱地擦拭着眼角。
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这个家里,最难攻克,也最锋利的两把“刀”,终于开始真正地,为他所用了。
许久,秦佳瑶的哭声才渐渐停歇。
巷子里的气氛,从冰点,升温到了滚烫。
赵十郎这才重新开口,打破了这片温情。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和锐利。
“哭完了?”
“那就把眼泪擦干。”
他指着板车上那堆积如山的铁锭和物资,又指了指城墙的方向。
“我们买这些东西,不是为了回来上演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
“黑风寨的屠刀,郡守府的征粮令,都悬在我们的脖子上。”
赵十郎将最后那包花椒塞进秦佳瑶怀里,动作不容置疑。
“我们回家。”
“回去,把我们的牙齿和爪子,一根根,锻造出来!”
三人驾着满载而归的板车,朝着城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出城之时。
一队官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油滑的队正,他手里长枪的枪头都生了锈,眼神却在赵十郎那装满物资的板车上,黏腻地扫来扫去。
那目光,像苍蝇看见了腐肉。
“站住!”
他用枪杆狠狠敲了敲地面,声音嚣张蛮横。
“例行检查!车上拉的什么?给老子卸下来,一件一件,仔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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