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漩涡在祁诀的意识中撕扯了不知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极致的碰撞与崩塌已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湿冷和泥土的腥气。
他正躺在一间破败的泥屋里,身下的茅草扎得他背脊生疼。
窗外,风雨如咒,疯狂地拍打着脆弱的木窗,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嘶吼。
“咳……”祁诀撑着身子坐起,胸口一阵闷痛,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筋骨碎裂般的痛楚。
角落里,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着,是沈微。
她双臂抱膝,头埋在臂弯里,整个人像是被恐惧抽干了所有力气。
她的指尖在潮湿的地面上无意识地划动,留下的痕迹在昏暗中依稀可辨——那竟是半道残缺的符箓,正是道门至高法诀《渡厄真言》的起手式!
此等真言,非心志坚定、灵台清明者不可触碰,她为何会在此刻画出?
祁诀正欲上前查看,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冰凉。
他伸手探入怀中,那枚自他重生以来便伴随左右的神秘玉牒,此刻表面的金色纹路竟隐隐发暗,透着一股死寂。
不等他深思,墙角一口积满雨水的大水缸里,水面骤然波动起来。
一个虚幻的影子缓缓从中浮现,身形娇小,面容模糊,正是孟婆那位神秘的幺女。
她的声音带着地府独有的阴冷,直接在祁诀的脑海中响起:“这村子……吃人。”
话音未落,她素手一扬,用一只破旧的木勺从缸中舀起一勺清水,轻轻倒入旁边一只粗陶碗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清澈的水面之上,竟如镜花水月般浮现出一副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陡峭的黑色山壁上,九具轮廓模糊的尸身被凌空悬挂,他们的胸口无一例外,全都死死地钉着一根粗大的铁钉!
“九钉锁魂,这是在养什么邪物?”祁诀瞳孔骤缩。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规律震动。
一股信息流顺着地脉,精准地传入他的感知。
是阿聋的手语,他以特殊法门将信息转化为了震动频率:“信仰频率……覆盖全村……像心跳……但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的心跳?
祁诀心中一沉,这与孟婆幺女的警告和水碗中的景象瞬间串联起来,构成了一张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网络。
“当——!”
村中,一声悠远而沉闷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响起,穿透了狂风暴雨,精准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破屋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阴冷的风裹挟着雨水灌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驼背的老妪,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手中拄着一根盘龙拐杖,正是村里的石婆。
她身后跟着十几个面无表情的村民,他们抬着一顶鲜红的婚幡,那红色在昏暗中仿佛是用鲜血染就,妖异刺眼。
石婆浑浊的目光扫过祁诀,最后定格在角落里的沈微身上,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宣布:“吉时已到,天选之女已现,迎山神新娘!”
话音刚落,两个壮妇便上前,不由分说地将一件同样血红色的嫁衣披在了沈微身上。
那嫁衣触碰到沈微的瞬间,她本就涣散的眼神彻底失焦,口中开始无助地喃喃自语:“小满……小满……别走……”
祁诀心头一震,小满!
那是沈微童年时意外夭折的玩伴,此事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连系统日志里都没有记录!
一股扭曲而强大的灵压正借由沈微最脆弱的记忆滋生幻象,侵蚀她的神智!
“住手!”祁诀厉喝一声,强撑着站起,却被两个壮汉死死拦住。
他眼神一凝,知道此刻硬闯无用。
电光火石间,他指尖悄然捻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纸——【静心咒】。
趁着推搡的混乱,他手腕一抖,符纸如蝶翼般悄无声息地贴在了沈微光洁的后颈上。
符纸上的灵力瞬间化开,如清泉涌入。
沈微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她看到了祁诀焦急的眼神。
然而,她脸上没有获救的欣喜,反而充满了更深的恐惧和绝望。
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祁诀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用口型说出了一句话。
祁诀读懂了。
她说的是:“别救我……他们在等‘外乡人反抗’。”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将祁诀满腔的怒火浇得一干二净。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以沈微为饵,专门为他这样的“变数”准备的陷阱!
子时将至,祭典在村中心的巨大祭坛上举行。
祁诀压下所有外露的气息,像个幽灵般混入了前往祭坛的人群中。
他惊骇地发现,所有村民的眼神都一片空洞,他们的脚步、呼吸、乃至转身的角度都整齐划一,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
而那高耸的祭坛下方,土地之中,正隐隐渗出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功德反噬之力。
这说明,此地常年进行的祭祀,非但没有积累功德,反而在被某种存在窃取和污染!
这正是“伪神格”成型前的典型征兆!
祁诀悄然退到人群边缘,从怀中取出一枚破碎的镜片,正是因果镜的残片。
他将灵力注入其中,对准远处被夜色笼罩的黑色山壁上一道巨大的裂缝。
镜中光影流转,一幕百年前的景象缓缓浮现:一个衣衫褴褛的盲眼男童,被村民们活生生地推入石窟,用巨石封住洞口。
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他用稚嫩的双手疯狂地扒着岩层,指甲翻飞,血肉模糊,在冰冷的石壁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临死前,他没有诅咒,没有怨恨,只是将耳朵贴在石壁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弱的祈愿。
“听见我……就行。”
“咔嚓”一声,因果镜残片承受不住这沉重的因果,骤然碎裂,那句绝望的祈愿却如烙印般深深地刻入了祁诀的魂海。
第一夜的献祭开始了。
一名被捆绑的外乡人被推上了祭台。
祁诀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涌动,准备随时雷霆一击。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如坠冰窟。
那名外乡人非但没有挣扎,反而主动挣脱了束缚,朝着山壁的方向狂热地跪拜下去,口中高呼:“赞美山神,弟子荣归山神座下,永享极乐!”
他的脸上,洋溢着的是一种诡异的、解脱般的幸福。
石婆面无表情地递上一根磨得锃亮的铁钉。
那人竟主动接过,对准自己的掌心,在村民们的“帮助”下,将自己死死地钉入了祭坛后方的石窟之中!
刹那间,整座山体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浓郁的血雾从石窟中升腾而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虚影,一双赤红色的眼瞳在血雾中缓缓睁开,漠然地俯瞰着众生。
【警告!
检测到信仰级怨灵!
威胁等级极高!
功德屏蔽系统已自动启动!】
胸口的玉牒传来剧烈的震颤和灼热,一行行血红的文字浮现在祁诀眼前。
这股力量,已经超越了寻常厉鬼的范畴,它通过扭曲的信仰,正在朝着“神”的领域蜕变!
祁诀猛地闭上双眼,强行压下出手的冲动,双手结印,发动了【誓愿共鸣】。
他要反向追溯,去感知那名献祭者临终前的最后一缕执念。
没有恐惧,没有怨恨,甚至没有痛苦。
只有一股……卸下重担、回归母体的巨大喜悦与解脱。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基于恐惧的血腥祭祀,这是一场所有参与者,包括部分受害者在内,都心甘情愿的“共谋”!
他们自愿成为“养料”,去浇灌那个由盲童的祈愿扭曲而成的怪物。
夜更深了,风雨渐歇。
祁诀回到破屋,沈微已经被人送回,静静地躺在茅草堆上,那身血红的嫁衣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走到沈微身边,割破自己的指尖,在那温润洁白的手心上,用自己的精血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千愿”。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墙角的水缸低声说道:“明日,我要他们‘看见’。”
孟婆幺女的虚影在水中晃了晃,似乎明白了什么。
祁诀不再犹豫,取出了那把跟随他多年的百年桃木剑。
他没有拔剑,而是反手削下了剑柄上早已被法力浸润得通体透亮的剑穗,将其浸入了一碗从孟婆幺女那里换来的三生汤中。
汤面之上,波纹荡漾,缓缓浮现出一行古朴的篆字:“以痛为媒,代愿承劫。”
这便是他的破局之法。
既然无法对抗这扭曲的信仰,那便由他来承载这份信仰的源头——那上千个被困在此地的灵魂,以及那盲童最初的祈愿!
就在这时,昏睡中的沈微再次发出了梦呓。
但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是模糊的呢喃,而是异常清晰,如同寺庙中的晚钟,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祁诀的心上。
“第九魂……是坟。”
“但坟里埋的,不止一个。”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肆虐了一夜的山风,骤然停歇。
万籁俱寂。
整座鬼村仿佛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黑暗中,无数双眼睛似乎都已睁开,冰冷地注视着这间小小的泥屋,静静等待着第二夜的降临。
祁诀的眼神却越过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望向了村中心那座高耸的祭坛。
他的计划是在第三夜,也是最后一夜发动。
但沈微的话,还有那外乡人自愿献祭的诡异场面,让他意识到,自己掌握的情报还远远不够。
等待,只会让变数更多。
他深吸一口气,身上的伤痛仿佛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压制了下去。
黑暗中,他的身形缓缓变淡,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他必须在黎明之前,潜入那一切罪恶的源头——祭坛的内部,去亲眼看一看,这村子真正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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