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归城的死寂被一道贯穿天地的裂缝彻底撕碎。
青铜巨门沉入地底的瞬间,脚下的大地并未愈合,反而从中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幽光长廊。
九百九十九扇石门,每一扇都雕琢着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禁言符文,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墓碑,笔直地延伸向长廊尽头那片不可名状的浓雾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古老尘埃与规则凝结的冰冷气息。
祁诀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沈微,一步踏入长廊。
他怀中的玉牒骤然滚烫,表面流淌过一道道血色光华,最终汇聚成一行触目惊心的文字:“真言之门在第999,救她需一句‘剜心之实’。”
剜心之实。
祁诀的目光落在沈微那张因失血而毫无生气的脸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一抹璀璨却又无比危险的金光在他喉间深处翻涌,带着足以震慑神佛的梵音,却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制。
他不能说。
一旦坦白那个来自异世的系统,足以颠覆此界根基的秘密,三界监察的目光将瞬间降临,届时,别说救沈微,他们二人都将化为齑粉。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第一扇石门的门缝里,一道枯瘦如柴的黑影颤巍巍地爬了出来。
那是哑僧的残魂,他的魂体比之前更加稀薄,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他看到祁诀,”
一个绝望的死局。
说,自己死。
不说,沈微亡。
这规则,根本不是考验,而是处刑。
祁诀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沈微平放在第一扇门前冰冷的石地上。
他没有丝毫犹豫,抽出腰间的桃木剑,锋利剑刃划过掌心,温热的鲜血立刻涌出。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地面上迅速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那是一个童年记忆中,永远灯火通明、充满欢声笑语的魔术团帐篷。
血色帐篷成型的刹那,一个穿着滑稽礼服的小男孩幻影从中钻出,正是年幼时的“小谎师”。
他歪着头,天真又诡异地笑着,声音清脆地回响在死寂的长廊中:“你当年骗台下的观众说,笼子里的鸽子会飞走,飞向自由的天空。现在,你敢用一个谎言,骗过这片天地吗?”
祁诀对自己的幻影不闻不问,眼神专注而沉痛。
他收起桃木剑,双手在胸前翻飞,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手印。
那不是任何道法或佛印,而是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手影戏。
光与影交错,一幕无声的悲剧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上演。
光影中,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七岁的沈微穿着单薄的裙子,在泥泞的街道上疯狂奔跑,脸上满是泪水和雨水。
紧接着,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光影晃动,一辆失控的卡车车轮下,一个女人的身影无力地倒下,鲜血瞬间被雨水冲散。
而在街角的阴影里,一个同样年幼的男孩,正死死地躲在路灯杆后。
他手中攥着一枚能发出微弱光芒的魔术硬币,那是他准备送给小沈微的礼物。
他看到了她母亲倒下,看到了她绝望的哭喊,他只需要冲出去,用那枚硬币的光吸引任何一个路人的注意,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
然而,他没有。
影子里的男孩,只是恐惧地颤抖着,最终缓缓低下头,任由手中的光芒熄灭。
手影定格在他低头沉默的那一瞬间。
祁诀缓缓放下双手,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落在地面,竟是血泪。
长久以来死寂一片的三界弹幕,此刻也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许久,一片代表着【佛门】的区域,缓缓飘来一朵慈悲的金莲,伴随着一行叹息般的文字:“无言之忏,胜于千言。”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威压从长廊上方传来。
言婆那臃肿而怪异的身躯,仿佛没有重量般缓缓降落。
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三截断裂的舌头在口中疯狂蠕动,发出“嘶嘶”的怪响。
她手中捏着一张黄纸符,上面用怨毒的笔迹写着一个“静”字。
“你以影代语,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狡辩!”言婆的声音尖锐刺耳,“规则就是规则!唯有你,亲口说出那句‘我害死她’,用你自己的声音,承认你的罪,这扇门,方可为你开启!”
话音未落,那张静口符如鬼魅般,直直贴向祁诀的额头。
祁诀猛地抬头,眼中没有丝毫屈服,只有滔天的怒火与决绝。
他摇了摇头,双手再次结印,墙上的光影陡然一变!
画面依旧是那个雨夜,但这一次,视角却拉到了那个小男孩的身后。
一双巨大而模糊的黑手,如铁钳般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成为那场悲剧最无助的旁观者!
“不是不敢救,是不能救!”这无声的呐喊,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做完这一切,祁诀猛地伸手,狠狠撕开自己胸前的衣襟。
那里,没有光洁的皮肤,而是一道道交错的疤痕,赫然铭刻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字——沈微!
他指着自己心口的名字,再指向长廊尽头那扇终极的真言之门,用行动发出最狂妄的宣告:我用我的余生背负的罪,早已足够换她一次自由!
他体内的玉牒疯狂轰鸣,喉间那被压制的佛音几乎要破体而出。
剧痛之下,祁诀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但他眼神依旧如炬。
他颤抖着举起右手,五指并拢,竟是作势要狠狠扇向自己的耳光!
用最屈辱的方式,完成这场被迫的“忏悔”。
掌风凛冽,即将落下!
电光火石之间,哑僧的残魂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如一道流光扑向祁诀额头上的静口符。
他整个魂体都燃烧起来,化作苍白的魂火,疯狂焚烧着那张符纸!
“她说的不是规则……是她的执念!”一道嘶哑、破碎,几乎不属于人间的声音,从哑僧燃烧的魂魄中艰难地挤出。
祁诀的动作戛然而止,
原来如此。
言婆根本不是规则的执行者,她是被自己的执念囚禁在这里的第一个囚徒!
她所要求的,不是天地的真言,而是她自己想听到的那句谎言!
刹那间,祁诀改掌为指,沾着掌心的鲜血,在地面上写下最后一行字,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决然:“我骗过所有人,也骗了自己。但这谎言,是为了让善有路可走。”
写完最后一笔,他眼中金光暴涨,悍然发动了那个被他封印已久的能力——【替劫承愿】!
一瞬间,玉牒中那七名曾被他以谎言救下的善人,他们本该承受的苦难与怨念,在此刻被祁诀逆向抽取,如百川归海般疯狂注入他自身的经脉!
他要主动承受这“千谎反噬”的无边业火!
“呃啊——!”
难以言喻的痛苦让祁诀仰天长啸,他喉间那道被强行压制的金光再也无法束缚,化作一道粗壮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之中,一个古老的梵音敕令响彻整条长廊,那是祁诀用灵魂发出的呐喊:
“此罪,我认——但她的命,我救定了!”
话音落,天地为之共鸣!
整条长廊的石壁上,无数古老的经文自行浮现,金光流转,仿佛三界神佛都在为他作证。
长廊尽头,那扇紧闭了千年的第999扇真言之门,在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中,轰然开启!
门内不再是浓雾,而是一片柔和的金色光海。
一股温和的力量从中涌出,将地上的沈微轻轻托起,送回到祁诀面前。
祁诀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跪倒在地,呕出一大口混杂着金色光点的鲜血。
但他没有倒下,反而伸出颤抖的双手,将飘落的沈微紧紧揽入怀中。
他指尖轻抚过她冰凉的脸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沙哑地低语:“这次……我没骗你。”
玉牒光芒一闪,浮现出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莲花纹路,一行小字随之亮起:解锁新能力【梵音·镇】。
而他们身后,整条幽光长廊正在缓缓崩塌,那九百九十九扇石门也随之化为尘埃。
唯有最后一扇门,在彻底闭合前,从门缝中,悄无声息地渗出了一滴晶莹的血泪。
那是言婆千年未曾流下的一滴,真泪。
三界的弹幕,不知是谁,悄然浮现出一行亘古不变的金文:“不语之圣,方闻天心。”
祁诀抱着沈微,感受着她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和心跳,紧绷到极致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依旧沉静的睡颜,喉间那被佛光灼烧过的剧痛,此刻却化作了某种滚烫的、近乎心安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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