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朵心火不再是微弱的火苗,而是一颗被投入干柴的火星,以祁诀的心脏为薪柴,轰然燎原!
沈微刚冲回街头,甚至来不及喘息,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踉跄半步。
她怀里那双沾满泥水的童鞋,鞋底残留的微弱光芒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挣脱了鞋底的束缚,化作一道流萤,竟笔直地射向街角的残破路灯。
微光与残火相触,并非湮灭,而是引爆!
嗡——!
一声肉眼不可见的音波以路灯为中心扩散开来,整条老街,乃至更深处,那埋藏于城市地底的香火基盘,如同被重锤敲击的古钟,发出了沉闷而悠远的震颤。
香火,这座城市最后的庇护,正在被从根基动摇!
“来不及了……”沈微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绝望。
然而,阵心之中,祁诀却对这剧变恍若未闻。
他单膝跪地,姿态虔诚得像个殉道者。
手中长剑翻转,锋锐的剑尖没有丝毫犹豫地划过自己的掌心。
鲜血,滚烫而炽热,带着活人的阳气与他独有的灵力,一滴滴砸入脚下冰冷的泥泞之中。
血珠入土,并非消散,而是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大地,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垂着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仿佛不是在对任何人说,而是在对这片土地,对这满城孤魂起誓。
“不是我需要你们……是你们,该为自己点一盏灯。”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闭上了双眼。
周遭的鬼哭狼嚎,结界的剧烈震颤,一切喧嚣都如潮水般退去。
他的意识沉入记忆的深海,回到了那个早已泛黄的午后。
阳光是暖金色的,透过魔术团那顶陈旧而巨大的帐篷,在空气中投下无数飞舞的尘埃。
母亲就坐在他对面,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的手覆上他小小的手,耐心地、一折一叠地,教他如何将一张平平无奇的彩纸,变成一只振翅欲飞的纸鹤。
她的嘴唇翕动着,哼着一首他从未问过名字,却刻骨铭心的歌谣。
那画面太过清晰,清晰到他能闻到阳光下旧帆布的味道,能感受到母亲指尖的温度,能听到那首温柔的歌谣在耳边萦绕。
清晰得……令人心碎。
这,是他仅存的、最宝贵的东西。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焚化炉那高耸的烟囱顶端,一个焦黑的人影挣扎着爬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灯油匠,他浑身漆黑,一条手臂更是被烧得血肉模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怨火灯油……咳……它怕的不是法器……是‘自愿’!”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眼中是劫后余生的疯狂与清明,“只要亡魂不恨了……只要他们反过来,愿意守护这座城市……那以怨念为食的灯油,就会从内部……自燃!”
他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指向城市各处。
不知何时,那些墙壁上、广告牌上、公交站台上,原本只是静态的涂鸦鬼影,此刻竟如同活了过来,开始缓缓地从二维的平面中浮现,带着刺骨的阴寒。
“影无归……他用共业聚火,将所有无主孤魂的怨念拧成一股绳!”灯油匠的声音越发急促,“可共业……共业本就是千万怨念叠加而成的债!只要……只要有一个鬼,选择不恨了——他那根由怨念搓成的绳子,就断一根!”
祁诀猛然睁开了双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那就让第一个鬼,选择守护!”
他低喝一声,不再有任何犹豫,将脑海中那段最温暖、最不舍的记忆——母亲在阳光下教他折纸鹤的画面,连同那首歌谣,那份温度,那份爱,尽数、彻底地注入了胸口那朵【归真心火】之中!
轰——!
火焰不再是微弱的跳动,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冲天而起!
但这火焰并非赤红,也非金黄,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温暖的颜色。
它不照亮前路,也不焚烧恶鬼,它只是映照。
火焰的光芒如水波般扩散,所过之处,整座城市的百年光景,如同一场盛大的回光返照,在无数鬼影面前徐徐展开。
那些被遗忘的、无名的、横死的魂魄,在这一刻,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铁轨旁,那个被碾碎的鬼童呆呆地看着光影中浮现出的半张旧车票,那是他当年紧紧攥在手里,没来得及交给检票员的凭证。
他不再嘶吼,茫然地拾起那半张虚幻的车票,一步步走向早已废弃的地铁入口。
老城区的邮局外,一个苍老的邮差残魂,他生前最后一封没能送出的信,在光影之风的吹拂下,悠悠飘起,越过高墙,精准地落入了警局的旧信箱。
他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虚无的泪。
街角的涂鸦墙上,那个死在画架前的画师鬼影,看着光影中自己未完成的画作上,那口为自己准备的棺木缓缓闭合。
画中,作为怨念集合体的影无归,竟也微微低下了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就在这满城记忆复苏的诡异寂静中,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街角。
他身穿古朴的官服,面容模糊,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阵心里的祁诀,袖中缓缓滑出一卷残破的帛书。
“地府每百年,封印松动一次,百鬼夜行,本是天地轮回的自我调节。”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如同万年不变的磐石,“但你们……改了它的意义。”
他手一扬,那卷残帛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投入了那由香火与鲜血构成的阵法之中。
“此卷为【地官赦书】残页。这一夜,若此地香火不灭,三界法则将承认‘人间自立结界’为合法例外,千年内,百鬼不侵。”
话音未落,天地间的气息骤然一变!
“吼!”
七道浓稠如墨的黑影,竟同时从城市各处的建筑图像、广告牌、涂鸦墙中悍然跃出!
他们手持各式各样的古老灯笼,身上散发着与影无归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暴虐的怨火气息。
执灯使团残部,围杀而至!
七人成品字形将祁诀死死围在中央,而他们的首领,影无归,则居于阵前。
他手中那盏由无数哀嚎骸骨组成的灯台高高举起,足以焚尽万物的怨火在灯芯上疯狂跳跃,却迟迟没有斩下。
祁诀立于阵心,献祭了最宝贵的记忆后,他身上的【归真心火】已如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可他的声音,却前所未有地洪亮,如暮鼓晨钟,敲在每一个生者与亡魂的心头。
“你们说我是驯兽师?”他环视着那七名执灯使,最终目光落在影无归身上,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可我从未命令他们任何一个跪下。”
“他们之所以愿意守护这座城,不是因为我的命令,而是因为在百年之后,终于有那么一个人……愿意记得他们曾活过。”
他望向影无归,声音穿透了怨火的咆哮。
“你要复仇?可以。但在这之前——问问你身后那些被你用怨念捆绑的鬼,他们还想不想,继续当鬼。”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地铁入口的方向,一盏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灯,亮了起来。
那不是怨火,也不是香火,而是一种全新的、由守护意念点燃的灯火。
第一盏“守夜灯”,点亮了。
铁轨鬼童就坐在早已停运的末班车轨道上,怀里抱着那张虚幻的车票,嘴里轻轻地哼着被遗忘的列车时刻表。
他的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不再狰狞。
满城香火,应声而动,冲天而起!
影无归高举的灯台,那盏聚集了百年怨念、足以焚城灭池的怨火灯台,第一次……剧烈地颤抖了。
他立于万千鬼潮之前,灯台上的残火摇曳不定,映照着他那张由无数面孔组成的、看不清表情的脸。
身后,是听从他号令的无尽怨魂;身前,是那个即将油尽灯枯,却点燃了另一种可能的人。
灯火摇曳间,那份足以颠覆一切的仇恨,似乎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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