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主殿内的冰寒尚未完全褪去,空气中弥漫着细碎的冰晶,如同冬日呵出的白气,久久不散。白芷和阿元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气,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看向玄微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后怕。
玄微却并未再看他们一眼。他周身的气息依旧冷冽,方才那瞬间爆发的、足以冰封神魂的怒意似乎收敛了,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不容置疑的绝对冰冷。他的目光掠过远处那扇通往神殿深处的、平日里绝不会开启的玄铁重门。
那后面,是连光线都吝于眷顾的绝对禁域。
他微微抬手,指尖萦绕着比万年玄冰更刺骨的寒芒,那些光芒并非简单的神力辉光,而是凝聚了无数镇压、隔绝、禁锢法则的具现化神纹。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冰蛇,悄无声息地没入依旧蜷缩在地、因恐惧和力量反噬而微微颤抖的人偶颈间。
那枚原本华美如项饰的禁神环骤然发出嗡鸣,其上的纹路瞬间变得繁复了数倍,幽蓝的光芒不再是流转,而是如同凝固的冰刺般深深嵌入人偶苍白的肌肤之下,更强大的压制力如同无形的枷锁,层层缠绕,将他体内那刚刚爆发过、此刻已如同死灰般沉寂的妖力彻底锁死,连带着那具身躯本身,也变得沉重无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人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近乎呜咽的抽气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双空洞的金眸望向玄微,里面除了茫然与顺从,更添了一层深刻的、源自本能的畏怯。他试图像往常一样靠近,获取一丝指令或安抚,但那沉重如山的禁锢让他连抬起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玄微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加固一件稍有瑕疵的所有物。
(不安分的力量,便需更强的枷锁。)
(既易受蛊惑,便隔绝所有外扰。)
(直至……完全掌控。)
他向前一步,并未弯腰,只是袖袍微微一拂,一股无形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便卷起了地上的人偶。那力量并不温柔,甚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粗暴,如同对待一件需要被妥善封存的物品。
人偶无力地悬浮在他身侧,墨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半边苍白的脸颊,只能看到那紧紧抿着的、失去血色的唇,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玄微并未再看一眼身后噤若寒蝉的两个仙童,身影一晃,便已携着人偶消失在主殿,只留下一地冰寒和两个惊魂未定的小仙。
再次出现时,已是在神殿最深处。
这里没有任何窗牖,只有冰冷的、铭刻着无数隔绝神纹的玄铁墙壁,地面光滑如镜,却冰冷刺骨,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时间在这里都仿佛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自行散发的、一种极其微弱冰冷的幽蓝光芒,仅仅能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反而更添几分阴森与压抑。
这是一间为绝对禁锢而存在的囚室。
玄微将人偶放下。是的,放下,如同放置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人偶的双脚触及冰冷的地面,那沉重的禁锢让他几乎无法站稳,踉跄了一下,勉强依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没有软倒在地。
他抬起头,努力地想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玄微的神情,但那绝美的面容隐在阴影之中,只有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寒星,冷漠地俯视着他。
“待在这里。”玄微开口,声音在这绝对寂静的囚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只是陈述一个不容更改的事实,“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半步。”
人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辩解,或许是祈求,或许是单纯的确认指令。但最终,在那双冰冷眼眸的注视下,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了喉间。他只是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点了点头,金色的眼眸低垂下去,掩去了深处那一片空茫的绝望与顺从。
玄微不再多言。他转身,走向那扇沉重的、仿佛能隔绝一切的玄铁之门。
就在他即将踏出囚室的瞬间,身后传来极其细微的、衣物摩擦墙壁的窸窣声,以及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破碎的气音:
“主人……”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被遗弃般的无助。
玄微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极其短暂,短暂到仿佛从未发生过。他没有回头,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掠过,但瞬间便被更深的冰寒覆盖。
(麻烦。)
(无需多想。)
厚重的玄铁之门在他身后无声地、严丝合缝地关闭,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也彻底隔绝,也将那具被加深了禁锢、囚于绝对黑暗与寂静中的精美人偶,彻底封存。
门外,玄微静立了片刻。周身冰冷的气息并未因隔绝了源头而有丝毫减弱。他抬手,指尖在冰冷的门扉上划过,更多更复杂的封印神纹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将这门、这墙、这整片空间都打上独属于他的、绝对禁锢的烙印。
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身影再次消失于廊道深处。
主殿内,白芷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还在腿软的阿元从地上拽起来,一边拽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地后怕:“哎呦喂我的娘诶,吓死小仙了刚才……那冰咔嚓一下就过来了!阿元你没事吧?你说刚才那个假上神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胆子也太肥了!幸好真上神回来的及时……”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玄微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在大殿中央,雪色的衣袍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白芷吓得差点把阿元又扔回地上,连忙站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上神!您、您忙完了?”
阿元更是直接躲到了白芷身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偷偷看。
玄微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白芷身上:“方才,除了那幻象之声与异光,可还察觉到其他异常?任何细微之处。”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冰冷,但白芷却莫名打了个寒颤,不敢怠慢,努力回想:“异常……好像……哦对了!”他一拍脑袋,“在那假货出现前一小会儿,殿外靠近西侧廊庑那边的几株凝露仙草好像莫名枯萎了一小片!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有点奇怪!那地方平时连风都少有……”
西侧廊庑?那里并非神殿主要出入口,相对僻静。
玄微眸光微闪。
(凝露仙草性喜纯净仙灵之气,对污秽邪煞最为敏感……)
(莫名枯萎……)
他身影瞬间又从原地消失。
白芷和阿元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下一刻,玄微已出现在西侧廊庑。果然,如白芷所说,栏杆外一小片原本青翠欲滴、凝结着晨露的仙草此刻已经完全焦黑枯萎,失去了所有生机,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俯身,指尖虚触那枯萎的叶片。
极其微弱,几乎被残留的冰寒气息和仙草本身的死亡气息所掩盖,但玄微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极其隐晦的、与方才幻象残留同源,却更加阴冷狡黠的……
魔气痕迹。
比殿内残留的那一丝更加难以察觉,却更加精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窥探和布置的意味。
这绝非普通的魔族所能留下。更非那个重伤逃遁的墨漓有能力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做到的。
玄微缓缓直起身。
冰蓝色的眼眸望向廊庑之外的无尽云海,目光深邃冰冷,仿佛要穿透层层仙雾,直抵那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不止一个。)
(或者……背后另有其人。)
事情,似乎比他方才判断的更为复杂。
他重新回到主殿。白芷和阿元还僵硬地站在原地。
“近日,紧闭殿门,无事不得外出。”玄微冷淡地吩咐,“若有任何异常,即刻禀报。”
“是是是!谨遵上神法旨!”白芷忙不迭地应下,恨不得指天发誓。
玄微不再多言,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殿内。他需要去查阅一些古老的卷宗,关于魔族,关于那些擅长隐匿与幻术的、更为诡谲的存在。
神殿再次恢复了寂静,比以往更加冰冷,更加戒备森严。
而在那绝对黑暗的禁室深处,被沉重枷锁和无数封印禁锢着的人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沿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面上。
他抱着双膝,将脸深深埋入臂弯之中。
四周是绝对的静,绝对的暗,绝对的冷。
颈间的禁神环散发着持续不断的、冰冷的压制力,提醒着他方才的失控与违令,也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主人的气息。
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与禁锢。
他微微颤抖着,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幼兽。
在那一片空茫的、被绝对压制的神识深处,某个被层层枷锁封禁的最底层,一点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感知的青碧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湮灭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封之下。
仿佛从未出现过。
禁室外,遥远的某处魔域阴影中,一双狡黠的眼睛正透过层层水镜,窥视着仙界那座突然被加强封锁的神殿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哦?反应比预想的还要激烈些……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声音低柔,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恶意。
而此刻的玄微,正立于浩瀚如烟的仙界古籍阁中,指尖拂过布满灰尘的古老卷轴,标题赫然是——《太古魔秘录·心魔与幻魇篇》。
风暴,并未因禁锢而平息,反而正在向更深处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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