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功德天降（三）
第一块粗糙织物的成功，如同在冰冷的荒原上点燃了第一簇真正意义上的篝火，驱散的不仅是肉体的寒意，更是心灵上的蒙昧与绝望。整个部落的气氛为之一变，一种名为“希望”的暖流，开始对抗着依旧凛冽的寒风。
以螺为首的女子们，成为了部落新的焦点。她们不再仅仅是处理杂务、照料伤患的附属，而是掌握了一项足以改变族群命运的全新技能的“创造者”。那块两个巴掌大小、闪烁着青金色微光的织物，在无数族人手中传递，每一次触摸，都引来一阵惊叹和难以置信的喜悦。
螺没有沉浸在初次的成功中。她深知，这块布还太小，太粗糙，距离真正为族人披上温暖还差得很远。她立刻投入到了改进和完善的工作中。
她带领着女子们，改进了那个简易的编织木架，使其更稳固，经线可以绷得更直、更均匀。她们反复练习纬线的穿梭，总结出更有效、更省力的手法，让编织出的织物更加平整、紧密。她们开始尝试编织更大尺寸的“布”，虽然过程依旧缓慢，失败在所难免，但每一次进步都让她们信心倍增。
柔丝草的供应成了新的瓶颈。螺组织起更有效率的采集小队，由熟悉地形的战士护送，定期前往那处温暖谷地，小心翼翼地扩大采集范围，同时开始尝试着将一些柔丝草的根茎带回部落附近，寻找适合的地方进行移栽和培育。这是一项更长期的工程，但螺已经看到了未来的需求。
与此同时，她也并未忘记昊最初提及的，关于柔丝草纤维能引导微弱“灵机”的特性。在编织时，她开始有意识地尝试不同的编织密度和纹路。她发现，当经纬线以某种特定的、重复而规律的菱形纹路交织时，手中编织到一半的布片上，那股微弱的暖意似乎比平纹编织要稍微明显一丝。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难道，不同的“结构”，会影响其对灵机的引导和汇聚效果？这个想法如同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门后是广阔无垠的、未知的可能。她将这个发现默默记在心里，准备在编织技术纯熟后，进行更深入的探索。
数日之后，一个晴朗却依旧寒冷的清晨。螺和她核心的几位伙伴，经过日夜不休的赶工，终于完成了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衣物”——一件用数十块小心编织、再用柔韧的兽筋巧妙缝合而成的、勉强可以覆盖成年人上半身的简陋“短褂”。
这件短褂依旧粗糙，缝线歪斜，颜色也因为柔丝草批次不同而略有差异，但它确确实实是一件完整的、由植物纤维编织而成的衣物！它青金色的表面在晨光下流转着微弱却纯净的光泽，拿在手中，分量很轻，触感柔软，那汇聚了更多柔丝草纤维而变得清晰可辨的温润暖意，让每一个靠近的人都感到舒适。
螺双手捧着这件凝聚了无数心血和希望的短褂，走到部落中央的空地上。所有的族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自发地聚集了过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这件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件“布衣”。
昊、有巢氏、燧人氏也站在人群前方。有巢氏看着那件衣物，眼中流露出对“结构”和“创造”的共鸣；燧人氏则咧着嘴，虽然觉得这玩意儿不如兽皮结实抗揍，但那股暖意是做不了假的，对于部落的老弱而言，这或许是比火堆更贴心的守护。
螺的目光扫过全场，看着族人们眼中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期盼光芒——这光芒，曾在燧人氏点燃第一簇稳定的火苗时，曾在他宣告“燧人氏”之名时；也曾在有巢氏建成第一座悬巢时，曾在他宣告“有巢氏”之名时，出现过！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将手中的青金色短褂高高举起，面向全体族人，声音清晰而坚定地传遍全场：
“族人们！看！这就是我们用双手，从野草中创造出的衣物！它轻便，它柔软，它温暖！它告诉我们，无需完全依赖狩猎与运气，我们同样可以从这天地间，为我们自己，织就遮体御寒的屏障！”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日，我们为人族找到了御寒的新路！自此，人族孩童可免于冻馁，老人可安度严冬，战士可无后顾之忧！此道，关乎生存，更关乎尊严！吾，螺，在此立誓——”
她的话语引动了冥冥中的某种感应，天空之中，风云开始悄然汇聚。
“吾当日夜钻研此织造之术，推而广之，精益求精！愿以毕生之力，令人族皆有衣可穿，有暖可依！吾道，即为——‘织’！吾名，即为——”
她的话语如同洪钟，与内心那守护族人、编织温暖的宏愿彻底共鸣。她身上那件粗糙的鹿皮无风自动，体内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因引导处理柔丝草而积累的一丝灵机，在此刻被无限放大，与她的誓言，与她手中那件象征着文明新起点的“布衣”紧密相连！
“——缁衣氏！”
“缁衣氏”三字出口的瞬间，天地轰然一震！
比前两次更加磅礴、更加绚烂的功德金云自九天之上垂落！那金光不再是单纯的炽烈（对应火）或厚重（对应巢），而是带着一种绵长、温暖、滋养万物的生机之意！其中流淌的符文，也变得更加复杂，隐隐呈现出经纬交织、万物并育的图案！
这一次，功德金云一分为二，约九成五成径直灌注进刚刚宣告“缁衣氏”之名的螺的体内，另外半成，则如往常一样，流向作为总引领者的昊。
在浩瀚功德的洗礼下，螺的身形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她那头用草茎束起的长发无风自动，原本有些粗糙的麦色肌肤变得温润而有光泽，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安心、宁静的气息。她体内那微弱的灵机瞬间暴涨，境界如同坐上了飓风，一路冲破关隘，毫无滞碍地直达——大罗金仙！
她手中那件青金色的简陋短褂，在功德金光的浸润下，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色泽变得更加内敛而纯净，编织的瑕疵被悄然抚平，整体变得更加柔韧，散发出的暖意也更加明显和稳定，成了一件真正的、蕴含微弱功德与灵机的宝物。
而昊，在接收了四成功德之后，天仙中期的修为瞬间圆满，并势如破竹地冲破瓶颈，一步踏入天仙后期！他感觉自身与这片天地的联系更加紧密，对“创造”与“文明”之道的理解也愈发深刻。
几乎在功德降临的同一瞬间，远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一座古朴自然的洞府之中。
一位身着朴素道袍，面容清癯，气息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的老者，正闭目静坐于蒲团之上。他的身前，虚空生烟，演化着无穷大道至理。忽然，他似有所感，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眸子，初看平淡无奇，细看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星河轮转的至理。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向了那偏远的、不起眼的人族部落方向。
“嗯？”老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咦，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露出一丝极淡的、名为“好奇”的神色。“又是功德？火、巢、衣……接连三次，皆落于这孱弱初生的人族之身……”
他掐指微算，天机却并非完全清晰，仿佛被一股新生的、充满活力却又带着某种“异数”气息的力量所干扰。
“有趣。”老者抚了抚颌下清须，眼中掠过一丝推演的光芒，“女娲师妹所造之人族，竟有如此变数？以凡俗之躯，行开创之举，引天道垂青……其所行之道，看似微末，却暗合生灵演进之序，文明滋生之理……或许该去人族看看了”
他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将那处人族部落，以及那个引领着这一切的、名为“昊”的模糊身影，记在了心中。对于他这等境界而言，一时的好奇，便已是了不得的缘法。
“且观之。”老者再次闭上双眼，洞府重归寂静，唯有大道之音袅袅不绝。
而在人族部落，功德金光缓缓散去。身披金光、气息已然蜕变为大罗金仙的螺——不，现在应该尊称为缁衣氏——手持那件功德洗礼过的布衣，如同一位降临凡间的温暖神女。
她看向昊，看向燧人氏、有巢氏，看向所有激动万分的族人，脸上绽放出如同春日阳光般温暖而坚定的笑容。
三祖齐聚！三次功德！
人族，在这个冰冷的洪荒冬日，终于拥有了照亮黑暗的“火”，抵御风雨的“巢”，以及守护温暖的“衣”！
一股前所未有的凝聚力与自豪感，在每一个族人的心中澎湃汹涌。他们看向那三位引领者，看向那位始终站在他们前方的老师“昊”，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的崇敬与信心。
文明的基石，已然铸就。未来的道路，就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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