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石”项目组内，那纳秒级的成功如同强心剂，但也带来了更激烈的争论。以材料物理学家为首的一方主张乘胜追击：“平台期出现了，说明路径正确！我们应该立刻集中所有资源，优化驱动参数，延长稳定时间，争取在短期内实现数量级上的突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吴锋和何忘忧却持反对意见。何忘忧指着模型数据中那些极其尖锐且不稳定的参数边界：“我们现在的成功，更像是在雷区里偶然踩中了一小块安全区域。对整个‘能量-物质-信息’耦合系统的深层机制，我们几乎一无所知。盲目优化，很可能下一次调整就会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甚至……失控的能量释放。”
吴锋支持何忘忧的谨慎：“这不仅仅是效率问题，更是安全问题。那个‘配方’描述的是一种我们完全陌生的物质状态。在彻底理解其物理本质之前，任何激进的操作都等同于闭着眼睛拆弹。我建议，暂停提升性能的实验，转向系统性扫描参数空间，绘制‘安全边界’图谱，并深入研究那纳秒平台期内，材料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追求速度，还是确保安全与理解？林姝在听取双方汇报后，做出了决断：“‘燧石’项目的首要原则是稳健。批准吴锋和何忘忧的方案。我们要的不是短暂的烟花，而是可持续燃烧的火炬。全面转向安全边界测绘和深度机理研究。”
这意味着，“燧石”的可见进展将暂时放缓，如同潜龙在渊，积蓄着对底层规律更深刻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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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勉的“慢性麻醉”策略开始在一些潜在目标身上显现效果。一位在欧洲核子研究组织（cERN）工作的杰出青年实验物理学家，在收到“微光”计划的接触意向后，陷入了长时间的犹豫。那家影子NGo的“学术顾问”不断向他渲染国内科研环境的“僵化”与“不自由”，并提供了oFSI旗下机构一份“不受限制研究”的邀请作为对比。
与此同时，周勉授意下的“物理干扰”也开始试探性展开。寰宇集团一个位于东南亚的、用于测试新型量子通信协议的海岸基站，在一次强雷暴天气中，其核心服务器的日志记录显示，遭遇了一次极其短暂、来源不明的高功率微波脉冲照射，导致部分非核心数据损坏和系统短暂宕机。事故被伪装成雷击导致的电力波动，但内部排查报告指出，脉冲的特征与自然雷击不符。
程默接到报告后，眼神锐利。“他们开始碰触底线了。”他指示安全与对外合作部门，“第一，升级所有海外关键设施的非传统安全防护等级。第二，对那位cERN的学者，不必再单纯等待，可以安排他与赵青辰进行一次关于‘彼岸’信号中某个具体物理难题的、非涉密深度交流。让他看看，真正的学术前沿和思想碰撞在哪里。”
这是一次精准的“反麻醉”。当那位青年学者通过高度加密的虚拟现实环境，“亲眼看到”赵青辰团队如何基于信号数据构建高维时空模型，并聆听她们如何从第一性原理出发争论一个数学表述的物理意义时，他内心深处对纯粹科学的追求被瞬间点燃。oFSI提供的“自由”在这样触及宇宙本质的问题面前，显得苍白而空洞。他的天平，迅速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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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学术圈的“虹吸效应”持续增强。沃森博士和阿贝尔教授利用其影响力，组织了一次超小范围的、仅限于十余人参加的“未来基础物理”私人研讨会，名义上是探讨几个悬而未决的理论难题，但与会者都心照不宣，真正的焦点是创新中心可能带来的新范式。
研讨会结束后，与会者之一，一位以突破性思维着称的加州理工学院教授，在个人博客上用极其晦涩的语言写道：“……我们可能正站在一个类似于1905年‘奇迹年’的前夜。某些来自东方的启示，或许将迫使我们重新审视时空、信息与物质的最基本定义……” 这篇博文在基础科学圈内引发了巨大的解读和猜测热潮，进一步抬升了创新中心在顶尖学者心中的神秘地位和吸引力。
oFSI联盟内部，开始出现不和谐的声音。一些欧洲的加盟机构，其负责人私下抱怨，oFSI过于被“奥丁”和其背后的地缘政治议程所绑架，反而忽略了科学本身。“如果我们因为政治正确而错过了理解宇宙的机会，那将是科学史上最大的笑话。”一位德国马普研究所的所长在内部邮件中写道。
周勉感受到了联盟的松动。他深知，如果不能尽快拿出像样的“成果”来凝聚人心，oFSI这艘大船很可能从内部开始瓦解。
他加大了对“普罗米修斯之火”计划的投入，甚至亲自审阅AI生成的信号模式，要求它们必须“看起来更自然、更深刻”。同时，他批准了对寰宇海外设施的又一次、更具挑衅性的“压力测试”——目标是其通往南海海底量子中继站的光缆登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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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中心内部，赵青辰团队在梳理“元信息符号”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他们意识到，一部分符号的排列组合，似乎构成了一种基于非布尔逻辑的、多层次的条件判断系统。将其与“燧石”项目中正在测绘的“安全边界”数据进行类比分析时，他们发现，这些符号逻辑竟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测某些参数组合可能导致的不稳定区域！
“这些符号……它们不仅可能是‘驱动规则’，甚至可能内置了 ‘安全协议’或‘容错机制’ ！”赵青辰向林姝汇报时，声音中充满了震撼，“信号的发送者，似乎不仅在分享知识，还在教导我们如何安全地使用这些知识！”
这个发现，让林姝久久无言。它极大地动摇了外界那种“信号可能危险”的猜测，反而描绘出一个更加负责、甚至可能充满善意的发送者形象。
她立刻召集了核心团队：“这个发现，结合我们之前在‘数学证明’中感受到的理性与秩序，以及现在可能存在的‘安全协议’，构成了一个更完整的叙事。我们需要准备一套全新的沟通策略，在合适的时机，将这些信息整合起来，向世界展示一个更全面的图景——我们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愿意进行负责任知识传递的先进文明。”
压力之下，真相的拼图正在一块块凑齐。而周勉的步步紧逼，在某种程度上，正迫使创新中心更快地整合手中的证据，构建更具说服力的叙事。
压力测试，不仅检验着技术的边界，也考验着人心的向背，更在加速着历史真相浮出水面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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