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退下后,刘协心绪难平,信步走到殿外廊下。初夏的风已带了些许燥热,吹动他额前的冕旒,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旁伺候的老太监轻声劝道:“陛下,起风了,天儿看着也不稳当,还是回屋里吧,仔细着了凉。”
刘协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是啊……又起风了。” 这风,吹拂的不仅是洛阳宫阙,更是他心中无法平息的波澜。世叔刘锦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兵锋直指洛阳,自己这个皇帝,是该下旨抵抗,还是……放任?若抵抗,岂不是坐实了自己被司马家蒙蔽?若放任,这祖宗基业,这天子威严,又将置于何地?司马懿……他究竟是力挽狂澜的忠臣,还是包藏祸心的奸佞?
思绪纷乱间,不知为何,他脑中竟浮现出兄长刘辩的身影。那个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废帝,那个如今在刘锦手下然度日的皇兄。一念及此,刘协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苦涩,有羡慕,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不由低声自语:“皇兄啊皇兄……你这般……倒真是清闲……”
几日后,孟津关。
关城在历经董卓之乱的烽火后,一直未曾得到妥善修缮,墙垣处处可见斑驳残破的痕迹。守城将军扶着垛口,望着关外原野上密密麻麻、迎风招展的“刘”字大旗,以及那肃杀严整的五万大军,只觉得嘴里发苦,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扭头问身边的副将,语气里满是焦灼:“咋样?朝廷那头,有信儿没?到底是个啥章程嘛?”
副将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得,将军。洛阳城里头安静得很,屁都没放一个。”
守将重重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冰冷的墙砖上:“哎——!这叫啥事儿嘛!下头是大将军的人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来的。咱是放他们进来,还是不放?这他娘的……朝廷咋连个准话都没有?!这不是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吗?”
副将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头儿,依我看,咱不如……就把关门打开算了。”他指了指关外军容鼎盛的队伍,“您瞅瞅,这可是大将军的本部精锐,还有马超的西凉铁骑,咱这破关,能挡得住?再说了,人家清的是司马家,又没说对陛下不敬。朝廷到现在都没个说法,保不齐……陛下心里也犯嘀咕呢?咱硬顶着,回头里外不是人,何苦来哉?”
守城将军张虎听着副将的话,又想起前几日司马家派来巡视之人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不由得重重啐了一口:“呸!中!你说的在理!前儿个你是没见着,那司马家派来滴人,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咧!张口闭口就是‘吾乃河内司马氏’,那架势,嘁!” 他模仿着那人的腔调,脸上满是不屑,“牛气啥?恁司马家不是能哩很吗?这回叫恁跟大将军碰碰,看谁更牛!”
副将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咱犯不着替他们卖命挡刀。”
张虎心里最后那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他把腰刀往鞘里一按,下定决心:“管他娘哩!开城门!迎接大将军!”
第二日,孟津关下。
刘锦大军列阵,军容肃穆。一名嗓门洪亮的骑兵策马至关前一箭之地,勒马扬声喝道:“关内守将何人?大将军驾临,还不速速开关!”
关门之上,张虎早已穿戴整齐,闻声立刻探出身子,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地回应:“末将张虎,拜见大将军!”
刘锦见状,亲自策马而出,来到军阵之前,目光扫过关墙,沉声道:“张将军,辛苦了,速开城门!”
张虎在关上听得清楚,再无半分迟疑,转身对麾下士兵用力一挥手,声若洪钟:“开——城——门——!”
沉重的绞盘声嘎吱响起,那扇略显残破却依旧坚固的关门,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通往洛阳的通道。
刘锦看着洞开的关门,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他马鞭向前一指:“进军!”
洛阳皇宫,司马懿得知刘锦大军已过孟津关,兵锋直指洛阳城下,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身边心腹快速低语几句,便径直闯入宫中,甚至不等内侍通报。
暖阁内,刘协正在批阅奏章,见司马懿如此无礼闯入,脸上顿时浮现一丝不悦,刚要开口斥责——
“陛下!”司马懿抢先开口,语气急促而毫不客气,甚至带着几分质问,“刘锦狼子野心,已兵临城下!陛下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再过那许昌城中,仰人鼻息、形同傀儡的日子吗?!”
刘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顶撞和毫不掩饰的威胁激怒了,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大胆司马懿!你……”
“陛下!”司马懿毫不畏惧地打断他,声音冰冷,“莫不是忘了,您能有今日,能坐在洛阳这龙椅之上,是因为谁在殚精竭虑,运筹帷幄?!”
刘协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高呼:“来人!来人啊!”
然而,他连喊数声,殿外却一片死寂,并无任何侍卫入内响应。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司马懿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他冷哼一声,一步步逼近御案,从袖中取出一卷早已拟好的圣旨,猛地摊开在刘协面前。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削去刘锦秦公爵位、大将军官职,并诏令天下共讨之的内容。
“陛下,”司马懿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他竟突然伸手,一把死死掐住刘协的脖颈,力道之大让刘协瞬间窒息,脸上布满惊骇与难以置信,“用印吧!”
刘协被他掐得面色涨红,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那只铁钳般的手,眼中充满了屈辱、愤怒与一丝恐惧。
司马懿见他不从,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直到刘协几乎翻白眼,才猛地松开手。刘协瘫倒在龙椅上,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喘息。
司马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用印!”
刘协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司马懿,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倔强。
司马懿却像是欣赏着他的挣扎,慢条斯理地道:“不用这么看着我。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在计划之中。”
见刘协依旧不肯就范,司马懿失去了耐心。他不再理会刘协,直接伸手抓过案边的传国玉玺,自己动手,蘸满印泥,狠狠地盖在了那卷矫诏之上!
“砰”的一声轻响,如同敲响了汉室最后的丧钟。
盖完印,司马懿竟直接将玉玺揣入自己怀中,转身便要离开。走到殿门口,他忽又停步,侧过半张脸,对瘫坐在龙椅上的刘协冷冷道:
“听话,你……就依然还是皇帝。” 他顿了顿,语气骤寒,“不听话……哼,我想,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说完,他大步而出,对殿外肃立的心腹侍卫厉声吩咐:“给我好好‘看着’陛下!”
沉重的宫门轰然关闭,刘协僵立在原地,听着司马懿远去的脚步声,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世叔刘锦那句“司马家需多多留意”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什么先帝遗诏,什么匡扶汉室,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司马家精心编织的谎言与利用的工具。他刘协,这个名义上的大汉皇帝,从董卓到曹操,如今再到司马懿,终究未能逃脱第三次沦为傀儡的凄惨命运。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远比刚才被掐住脖子时更加窒息。他缓缓抬起头,望着这冰冷空寂的大殿,眼中最初的恐惧与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如死灰后的平静。
“哼……你司马家……不是想要这汉家江山,想要谋朝篡位吗?”
“我汉家……还有皇兄,还有世叔在外!你们司马家……今日过后,必被天下共讨!必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幕幕画面:父皇灵帝模糊的容颜,儿时在洛阳宫中无忧无虑的奔跑,母亲王美人温柔的微笑……那些短暂却真实的温暖,是他在这冰冷权谋漩涡中,最后的慰藉。
然后,他缓缓睁开双眼,一步步走向御座旁悬挂着的天子佩剑。
他抓起天子剑。
剑出鞘
刘协重重的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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