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建业,孙权府邸。
回到府中,孙权屏退左右,独自在书房内踱步,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日大殿上的情景。陆逊那看似荒谬却又充满诱惑的提议,兄长孙策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思量的反应,以及满朝文武激烈的争论,都让他心绪难平。他总觉得,这背后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思索良久,他唤来心腹下人,低声吩咐:“去,请马意先生过府一叙,就说我有要事请教。”
不多时,一位身着普通文士青衫、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悄然而至。他面容清瘦,眼神沉静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行走间步履轻捷,正是化名“马意”、潜藏于孙权府中担任幕僚的——司马懿。自许都逃脱,假死隐匿后,他几经辗转,最终选择了依附孙权这位看似低调、却颇有潜力的江东二公子,以其过人的才智逐渐获得了孙权的信任,却无人知晓其真实来历。
“马意见过公子。”司马懿拱手行礼,声音平和。
“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坐。”孙权热情招呼,随即屏退所有侍从,关上房门,将白日朝堂上陆逊所言,原原本本地向司马懿叙述了一遍,末了,他眉头紧锁,问道:“先生以为,这汉国……究竟意欲何为?
司马懿听完,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孙权书房内悬挂的舆图前,目光在荆州、江东、中原之间来回扫视,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图面。片刻后,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
“公子,”司马懿缓缓开口,“此乃汉国之计,然计策是真送荆北亦是真!”
孙权精神一振:“先生请详言之。”
司马懿走回座位,压低声音道:“公子试想,汉国最强之敌是谁?非我江东,亦非益州刘备,而是 两者联手。尤其若刘备稳据荆北,与江东结成稳固同盟,水陆联防,则汉国南征之路,将困难重重。”
孙权点头,这一点他与兄长、大都督都讨论过。
“因此,”司马懿手指轻点荆州北部,“汉国最不愿看到的,便是荆北稳稳落在刘备手中,更不愿看到孙刘两家因共同利益而紧密联盟。陆逊此行,名为‘送’荆北,实为 ‘破’联盟,‘驱’刘备。”
孙权若有所思:“那这荆北我们岂不是不能要?先生所说送荆北亦是真何意?”
司马懿附身在孙权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孙权越听越喜:“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跟汉国一起进军荆北?”司马懿摇摇头:“或许兵不血刃!”
“兵不血刃……如何……兵不血刃?”孙权急迫的问
司马懿没有回答他只是道:“公子,我想主公跟大都督早已有了决断!”
翌日,吴王宫大殿再次聚满文武。与昨日的质疑喧闹不同,今日殿内气氛肃穆而微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再次被引入的汉国使者陆逊身上。
孙策高居王座,神色比昨日多了几分郑重,少了几分戏谑。他开门见山道:“使者,经过与群臣彻夜商议,我吴国,同意与贵国结盟,共伐不义之蜀,收复荆北失地!”
此言一出,虽然不少人脸上仍有疑虑,但更多的是凝重与决断。显然,孙策与核心决策层已经做出了最终决定。
陆逊心中一定,脸上适当地露出欣喜之色,躬身道:“吴王英明!此乃为南方除害,安定大局之举。我主闻之,必深感欣慰。”
孙策话锋一转,语气略带玩味:“只是……使者啊,这盟约之事,事关重大,关乎两国信誉与万千将士性命。空口白牙,恐怕……”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
陆逊微微一笑,早已料到,从容接口道:“空口无凭,自当立字为据,以昭信义。”
孙策闻言,放声大笑:“哈哈哈!好!使者果然是爽快明白人!” 他对陆逊的机敏应对似乎颇为欣赏。
陆逊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卷他跟诸葛亮早已准备好的文书,双手奉上。一旁的内侍接过,恭敬地呈到孙策案前。
孙策展开文书,仔细阅览。雪纸之上,字迹工整清晰,内容措辞严谨:
文书首先痛斥蜀国“背弃信义,无故兴兵,偷袭盟友,强占吴国江陵、西陵等荆北要地,致使江南动荡,黎民不安”,将其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接着,申明汉国朝廷对此等“悖逆之行”深感不齿,认为其破坏了天下公义与南方安定。
然后,核心条款出现:基于上述理由,并为维护正义与区域和平,汉国愿与吴国结成临时军事同盟,共同出兵,讨伐蜀国,目标直指荆北之地。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双方确认,此番联军行动,旨在“惩蜀复地”,事成之后,所有荆北土地、城池、百姓,皆归属吴国所有,汉国“分毫不取,以全信义”。
文末,盖着朱红大印——“大汉大都督印”。这并非国玺,却是刘锦授予诸葛亮全权处置南方事务的象征,其效力在军事盟约层面已然足够,也表明了此事由前线都督具体负责的务实态度。
孙策逐字逐句看完,尤其是反复确认了“荆北尽归吴国”的条款和那方清晰的大都督印,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畅快而带着野心的笑容。他将文书示于左右重臣,鲁肃、张昭等人阅后,虽神色各异,但显然盟约条款符合甚至超出了他们“将计就计”的预期底线。
“好!好!好!”孙策连说三个好字,将文书郑重交给身旁的录事官存档,“条款清晰,印信俱全,足见贵国诚意!此盟约,我江东认了!”
他站起身,朗声道:“事已议定,盟约已成!使者促成此等大事,功不可没。今夜设宴,一来为贵使接风洗尘,二来庆贺两家联盟之谊!愿我吴国与汉国,此番合作顺利,情谊……长存!” 他特意在“此番”和“情谊长存”上微微加重了语气,其中的深意,在场明眼人自然心领神会。
陆逊躬身行礼,面带恰到好处的笑容:“外臣多谢吴王盛情!定当赴宴。愿两国戮力同心,破蜀!”
一个月后宛城,大都督府。
陆逊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地踏入府门,早有亲兵通报进去。他刚在厅中坐定,诸葛亮便已疾步而来,素来从容的面庞上难得带着一丝急切。
“伯言!如何?”诸葛亮不等陆逊完全起身,便开口问道。
陆逊看到诸葛亮这般神态,心中明了此事在都督心中的分量。他微微一笑,拱手郑重回道:“回禀大都督,幸不辱命。吴王孙策已应允结盟,并签署了盟约文书。一切,皆按计划完成。”
诸葛亮闻言,眼中爆发出明亮的神采,连道数声:“善!善!善!大善啊,伯言!”他兴奋地来回踱了几步,用力拍了拍陆逊的肩膀,“你此番江东之行,立下大功一件!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人!”
喜悦过后,诸葛亮却又微微蹙起眉头,手指习惯性地轻敲桌案,沉吟道:“盟约已成,下一步只希望……吴国带着这份盟约,找的是成都的刘备,而非……荆北的关羽啊。”
他抬头看向陆逊:“伯言,吴国不至于蠢到直接去找荆北的关羽吧?”
陆逊眨巴眨巴眼睛道:“应该……不……至于……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抹隐忧。有时候,计划最怕的不是对手高明,而是己方(哪怕是临时盟友)的“猪队友”。
与此同时,荆北,江陵地界。
一支打着吴国使节旗帜的小队,正沿着官道不紧不慢地行进。为首的正是以博学狂傲着称的江东名士虞翻。副使是个谨慎的中年文官,此刻正一脸愁容,忍不住再次低声劝道:“虞大人,临行前,大都督和子敬先生再三叮嘱,务必避开荆北关羽防区,取道隐蔽路线直赴成都。为何……为何我们还要特意绕来这江陵地界啊?若是被关羽部下发觉,恐生事端。”
虞翻骑在马上,闻言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与愤懑:“哼!满朝文武,平日里高谈阔论,一到这出使敌国、直面刘备的差事,个个推三阻四,贪生怕死!若非我虞仲翔挺身而出,这差事还不知要耽搁到何时!” 他顿了一下,扬了扬下巴,带着一种文人特有的狂狷之气道:“我之所以途经江陵,就是要让那红脸贼知道!我吴国使节正大光明前往成都,与他那背信弃义的主子理论!更要让他明白,荆北之地,他关羽占不了多久了!日后,他得乖乖地、主动地给我让出来!哼!”
副使听得冷汗都快下来了,心中叫苦不迭,只盼能平平安安混过这段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不多时,前方烟尘扬起,一队约二十人的骑兵疾驰而来,看旗号正是荆州军服色,拦在了使团队伍前方。
为首的队长打量了一下这支小小的车队和吴国旗帜,勒马喝道:“站住!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徘徊?”
副使心中一紧,连忙策马上前,堆起笑脸就想解释搪塞过去:“将军息怒,我等是……”
他话未说完,身后的虞翻却已不耐,朗声打断了副使,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不屑:“吴国使者,虞翻!奉我主吴王之命,出使成都!尔等还不速速让开道路!”
那队长和身旁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低声嘀咕:“虞翻?谁啊?”“没听说过。”“吴国使者?”
队长心中疑窦丛生,想到近日边境不太平,吴国又刚丢了江陵,万一是奸细冒充……他脸色一沉,喝道:“身份不明,形迹可疑!给我抓起来,带回去交由将军审问!”
副使大急,连忙喊道:“将军!将军!误会!真是天大的误会!我们确实是吴王派往成都的使者,有文书印信为凭!还请将军明察!”
虞翻见这小小军官竟敢下令抓他,勃然大怒,指着那队长斥道:“哼!无知莽夫!与你多说无益!带我去见你们上面管事的,自然认得我使者身份,届时你等需乖乖放行,赔礼道歉!”
“莽夫?”那队长本还有些犹豫,被虞翻当众这么一骂,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怒极反笑,“哼!莽夫?好!老子今天就‘莽’给你看!管你什么使者不使者,到了我荆州地界,就得守规矩!来人!给我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你……你敢!”虞翻又惊又怒,还想呵斥,已被如狼似虎的荆州兵卒扭住胳膊,拖下马来。副使徒劳地试图阻止,也被一并制住。使团随从见对方兵刃出鞘,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正副使被押走。
押送虞翻等人的小队刚到江陵城门口,便遇上了从襄阳巡视归来的关羽。赤兔马神骏,关羽端坐其上,丹凤眼微眯,不怒自威,看着这群被五花大绑、形容狼狈的“吴国使者”。
“这些人,怎么回事?”关羽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押送队长连忙上前,恭敬禀报:“回禀君侯,在城外巡防时遇到这伙人,自称是吴国使者,欲前往成都。末将见其形迹可疑,又言语倨傲,恐是奸细,故而押回城中审问。”
关羽点点头,策马缓缓行至被按在地上的虞翻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使者?”
虞翻被按在地上,仰头看着关羽那睥睨的姿态,心中那股狂傲之气被彻底激发,觉得对方比他还目中无人。他挣扎了一下,昂起头,冷哼一声:“哼!正是!关云长,我劝你识相些,速速放了我!或许……”他故意顿了顿,带着一丝恶意的挑衅,“或许,你也可以现在就跟我一同回成都去,也省得日后……仓促离开,狼狈不堪!”
“哼!”关羽被他这没头没脑又充满挑衅的话弄得眉头一皱,丹凤眼中寒光一闪,“胡言乱语!你说你是使者,可有凭证?”
一旁的副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叫道:“有!有凭证!关将军,我们有吴王出具的使者文书和印信!”说着,拼命用眼神示意身旁士卒。
关羽示意亲兵查验,很快,文书印信被呈上。关羽粗略一看,凭证倒是不假。然后盯着虞翻:“你叫何名?”
虞翻把头一偏,用眼角余光瞥着关羽,傲然道:“江东虞翻,虞仲翔!”
关羽想起确实听说过江东有这么一号狂士,但他更在意对方刚才的话:“你方才说,让关某‘免得日后仓促回成都’,是何意思?”
虞翻见关羽追问,自觉抓住了对方的软肋,更是得意,索性抬起头,直视关羽,一字一句,带着强烈的报复快感说道:“红脸贼!你盗占我江陵,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此次,正是奉我主吴王之命,带着我大吴与汉国的 盟约 ,前往成都,面见刘备!”
他顿了顿,欣赏着关羽瞬间变化的脸色,继续高声道:“我要当面告诉刘备!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乖乖让出荆北之地,与我大吴重修旧好,结盟共同对抗北方的汉国!要么……”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威胁,“我大吴便与汉国联手,南北夹击!到那时,这荆北,就是你关云长的葬身之地!看你还能猖狂几时!”
“呵!虞饭(故意念错以示轻蔑)是吧?你休要在此狂言惑众,危言耸听!本侯不与你这等狂徒计较,速速滚出荆州!”
关羽本意是看在此人确实是使者(尽管无比讨厌)的份上,不欲多生事端,只想赶紧把这瘟神送走。
然而,虞翻见关羽欲赶他走,以为对方是心虚畏惧,气焰更盛,冷笑连连:“哼!关云长,谁与你胡言?” 说着,他竟然挣扎着,从贴身内衬中又掏出文书,高高举起,对着关羽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便是吴汉两国白纸黑字、加盖印信的盟约!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共伐不义,荆北归吴!”
关羽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文书。亲兵会意,上前一把夺过,呈给关羽。
关羽展开文书,急速浏览。当看到那“大汉大都督印”以及“共伐蜀国”、“荆北尽归吴国”等刺眼字句时,一股被背叛、被算计、被严重挑衅的怒火,混合着对大哥基业可能因此遭受巨大威胁的惊怒,轰然冲上头顶!
“呔——!!!”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从关羽胸腔迸发,宛如晴空霹雳,震得周围士卒耳膜嗡嗡作响。他面色涨红如重枣,丹凤眼圆睁,须发皆张!
“鼠辈!!!安敢如此!!鼠辈!!!竟敢背盟结贼!!!鼠辈——!!!”
盛怒之下,他双手猛地一扯,“刺啦”一声脆响,那卷象征着吴汉联盟的文书,被他撕成两半,再撕,顷刻间化为片片碎纸,随风飘散!
虞翻先是被关羽的怒吼吓得一哆嗦,随即看到盟约被撕毁,先是一惊,紧接着却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哈哈哈!红脸贼!你撕了又如何?盟约已立!你急了!你怕了!快快滚回你的成都去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涕泪横流,这种快感让他陷入了癫狂。
关羽死死盯着那个狂笑不止的身影,眼中杀意已凝为实质。他没有任何废话,甚至没有去看那飘落的碎纸,只是缓缓地,无比稳定地,抬起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
刀光,如冷月乍现,又如赤龙惊鸿。
笑声戛然而止。
虞翻只觉得脖颈一凉,视野天旋地转,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的身体缓缓倒下,以及周围荆州军士兵惊骇莫名的脸。
“噗通。” 人头落地,滚了几滚,脸上犹带着那疯狂而错愕的笑容。
“将军!将军饶命啊!不关我们的事!都是虞翻他……”副使和其余随从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涕泪交流地求饶。
关羽看都未看那具尸体,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苍蝇。他收刀而立,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不带一丝情感:
“全部剁了,扔进江里喂鱼。”
“是……是!” 周围的亲兵将领纵然见惯了沙场厮杀,也被君侯这突如其来的酷烈手段震慑,连忙应声。求饶声、惨叫声很快响起,又很快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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