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资金到账的狂喜，只持续了不到24小时。
林小满就被一个更现实、更磨人的问题迎面痛击——选址！
“地段！地段！还是他娘的地段！”汤毅的大嗓门在电话里咆哮，震得林小满耳朵嗡嗡响，“林兄弟！钱有了，锅在哪支？！支胡同里给鬼吃啊？！”
林小满盯着电脑屏幕上打开的电子地图，感觉像在看一张布满陷阱的藏宝图。
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代表着待租或转让的商铺。
每一个闪烁的光点，都像一个诱惑的陷阱，又像一个可能的希望。
“知道！知道！正在找！”林小满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他感觉自己像个在原始丛林里狩猎的猎人。
猎物是“完美铺位”。
但完美的标准是什么？
人流量要大！ 最好在成熟商圈或者大型社区门口。
位置要显眼！ 转角、临街是王道。
面积要合适！ 200-300平，小了憋屈，大了烧钱。
结构要合理！ 后厨、前厅、排烟、排污……缺一不可。
租金要能承受！ 押三付一，想想就肉疼。
还要有……“感觉”！ 玄之又玄。
他和李想、汤毅组成了“选址敢死队”。
开始了地毯式的扫街。
第一站：市中心黄金商圈。
人潮汹涌，霓虹闪烁。
一个位于购物中心三楼美食区的铺位转让。
面积合适，位置……也还算显眼。
“就这了！”李想眼睛放光，“流量爆炸！”
“看看租金！”汤毅比较务实。
中介小哥穿着笔挺的西装，笑容像涂了蜜：“林老板好眼光！这位置，绝了！月租金……15万！押三付一，再加一个月中介费，一次性付……69万！”
“多少？！”林小满、汤毅、李想异口同声，差点破音。
“15万，月。”中介笑容不变。
“抢钱啊？！”汤毅直接炸毛，“这租金，老子卖血也供不起！”
“黄金地段嘛……”中介耸肩。
“黄金地段卖的是奢侈品，不是火锅！”林小满拉着脸，扭头就走。
第二站：新兴文创园区。
环境小资，年轻人多。
一个独栋小楼，带个小院子，很有情调。
阿Ken看了照片就疯了：“林哥！就它！太有感觉了！做出来绝对是地标！”
实地一看。
院子是真不错。
小楼是真破旧。
更关键的是……
“林老板，这地方好是好，就是……餐饮排污许可证，有点难办。”园区物业经理搓着手，面露难色，“您也知道，文创嘛，讲究个安静整洁……”
“排污证都搞不定？那还开个屁的火锅店？等着被环保局贴封条吗？”汤毅没好气地说。
林小满看着那个精致的小院，叹了口气。
理想很丰满，排污很骨感。
第三站：成熟大型社区底商。
生活气息浓厚，人流稳定。
一个临街铺位，面积合适，结构方正。
租金：月租8万。
“这个……咬咬牙能承受！”林小满盘算着。
“看看里面！”汤毅比较细。
进去一看。
前身是家快餐店。
墙壁油腻发黄。
排烟管道锈迹斑斑，像条垂死的蟒蛇。
最致命的是，层高很低，压抑得很。
“这地方……做火锅？”李想皱眉，“感觉吃顿饭像蹲防空洞。”
“改！大改！”林小满不甘心。
“林老板，这房子承重墙不能动，排烟管道是整栋楼共用的，改造空间……有限。”房东大爷慢悠悠地说。
“有限？那还改个锤子！”汤毅翻了个白眼。
连续一周。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个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里穿梭。
看了不下二十个铺位。
不是租金贵上天。
就是位置偏出鸟。
不是结构奇葩。
就是证件难搞。
要么就是……感觉不对。
林小满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叉叉。
“这他妈的比找对象还难！”汤毅累得瘫坐在马路牙子上，抱怨道，“好看的太贵，便宜的太丑，合适的……还没出生！”
李想的皮鞋磨破了，脸上也带着疲惫。
林小满更是心力交瘁。
“满堂红”的蓝图在脑中闪耀，却找不到一块合适的土地来安放。
绝望再次像潮水般涌来。
这天傍晚。
他们路过一片老城区的边缘。
这里不算繁华，但生活气息浓郁。
街道两边是上了年纪的梧桐树。
有老式居民楼，也有新建的公寓。
商铺大多是些五金店、小超市、理发店……夹杂着几家生意不错的小餐馆。
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转角。
林小满的目光，被一张褪色的“旺铺转让”红纸吸引了。
纸上没写面积，没写租金。
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临街旺铺，诚心转让，价格面议。”
下面留了个电话号码。
铺面关着门，卷帘门锈迹斑斑。
“这种地方……”李想有些犹豫。
“看看呗！死马当活马医！”汤毅倒是豁达。
林小满拨通了电话。
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老太太接了电话。
“铺子？哦哦，我儿子的！他出国了，铺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要看？行！我过来开门！”
十分钟后。
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蹬着辆小三轮过来了。
哗啦啦——
卷帘门拉起。
灰尘在夕阳的光柱里飞舞。
林小满、汤毅、李想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
面积大约250平。
方方正正。
层高足够！
最难得的是，后面有一个独立的小院！虽然不大，但很安静。
后厨的位置，预留了粗大的排烟管道接口！
“以前是干啥的？”林小满问。
“嗨，以前开过饭店，后来开过家具店，都黄了。”老太太很爽快，“地方是老了点，但结构结实！排烟排污都是现成的！以前开饭店时弄好的！”
林小满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走到临街的窗户前。
外面是车流不大的支路。
但斜对面，就是一个大型社区的主入口！
侧面不远处，还有一个新建的中高端公寓！
“人流量……”李想拿出手机，悄悄点开一个人流热力图App，“傍晚时段……居然还不错！主要是社区居民！”
“租金呢？”汤毅问出了关键。
老太太伸出三根手指：“月租三万五！押三付一！中介费？没有！你们直接跟我签！”
“三万五？！”三人再次异口同声，这次是惊喜！
在这个城市，这个面积，这个位置，简直是白菜价！
“老太太，您这……没搞错吧？”林小满不敢相信。
“没错！”老太太很干脆，“我儿子说了，空着也是空着，租给踏实做生意的就行！我看你们几个小伙子，像干实事的！不像以前那些，尽想些歪门邪道！”
林小满、汤毅、李想交换了一个狂喜的眼神！
就是它了！
“签！”林小满一锤定音！
拿下铺位！
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接下来，是更磨人的——装修！
阿Ken拿着卷尺和激光测距仪，像个打了鸡血的精灵，在空荡荡的毛坯房里上蹿下跳。
“林哥！汤哥！想哥！看这里！”他兴奋地指着一面墙，“这面墙！全部打掉！换成落地玻璃！把外面梧桐树的绿意引进来！夕阳照进来的时候……绝了！”
“打掉？！”汤毅看着那承重墙似的厚度，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阿Ken大师！这墙看着像能扛八级地震！打掉？楼塌了你负责？”
“呃……那就保留！”阿Ken从善如流，立刻指向天花板，“看这顶！做局部挑高！用原木格栅！配上暖光源的嵌入式筒灯！像不像阳光透过老房子的木窗棂？”
“挑高？消防喷淋和中央空调管道怎么办？全改？预算够吗？”李想冷静地抛出问题。
阿Ken的热情被现实浇灭了一半，灰蓝色的头发似乎都耷拉下来。
“那……那就保留层高，在墙面和灯光上做文章！”他退而求其次，掏出ipad，疯狂划拉着设计稿，“墙面用暖色调的艺术涂料，做出斑驳的肌理感，像老城墙！配上深色实木护墙板！灯光！灯光是灵魂！暖黄！一定要暖黄！像炉火的光！”
他描述得激情澎湃。
林小满看着设计图，想象着那“现代围炉”的氛围，点了点头。
“后厨呢？”汤毅更关心他的战场。
“后厨！”阿Ken调出另一张图，“全透明玻璃隔断！让客人能看到里面！干净！敞亮！食材处理看得见！灶台位置……汤哥，您看这样行吗？动线合不合理？”
汤毅凑过去，指着图纸：“冰柜离灶台太远！取个东西跑断腿！洗菜池位置不对！还有这排烟！风口要再加大！老子炒料的时候，那油烟……”
阿Ken赶紧记录：“改！马上改！”
施工队进场。
噩梦正式开始。
工头老王，是个一脸横肉、满口黄牙的老江湖。
“林老板！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给您整得漂漂亮亮的！”老王拍着胸脯，唾沫星子横飞。
第一天。
林小满兴冲冲地去看。
发现工人正在往墙上刷一种刺眼的、亮得能闪瞎狗眼的明黄色！
“停！停停停！”林小满差点心梗，“这颜色？！阿Ken的设计图呢？！”
工头老王叼着烟，慢悠悠地走过来：“设计图？哦，那个啊！太麻烦了！这种黄色多亮堂！显新！客人看着高兴！”
“高兴个屁！我要的是暖黄！低饱和度的暖黄！像旧羊皮纸那种！”林小满气得跳脚。
“哎哟，林老板，颜色差不多就行啦！省事儿！”老王满不在乎。
“不行！必须按设计图来！返工！”林小满寸步不让。
老王脸色沉了下来。
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
阿Ken设计的弧形吧台，工人嫌费工，想做成方的。
定制的实木桌椅，厂家用的木料不对，颜色差了一个色号。
排烟管道的走向，为了省材料，差点拐了个死弯。
林小满、阿Ken、汤毅，几乎成了工地“三监工”。
每天跟施工队斗智斗勇。
“老王！这电线套管怎么走明线？！”
“林老板，走暗线要开槽！费工费料！明线一样用！还方便检修！”
“检修个锤子！丑死了！开槽！必须开！”
“老王！这瓷砖怎么贴得歪歪扭扭？！”
“哎哟，墙面不平嘛！差不多就行了！谁吃饭还趴地上看瓷砖缝啊？”
“我看着难受！返工！”
“老王！后厨这防水……”
“放心！刷了三遍！保证不漏！”
结果试水时，楼下五金店老板怒气冲冲地找上来：“楼上干嘛呢！漏水了！我刚进的五金件全泡了！”
林小满赔钱赔笑脸，恨不得把老王塞进防水涂料桶里。
装修的日子。
鸡飞狗跳。
预算表上的数字，像脱缰的野马，时不时就尥个蹶子超支一点。
林小满的心，每天都在滴血。
但他像一个固执的守门员，死死守住“品质”和“设计”的底线。
跟工人吵。
跟材料商争。
跟预算表搏斗。
人瘦了一圈。
眼圈黑得像熊猫。
但看着毛坯房一点点褪去丑陋的外壳。
暖黄色的墙面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深色的实木桌椅散发着沉稳的气息。
柔和的灯光像温暖的薄纱笼罩下来。
透明的玻璃厨房里，汤毅规划的灶台、冰柜、操作台井然有序。
那个小小的后院，铺上了防腐木，摆上了几盆绿植，像个安静的喘息角落。
“现代围炉”的雏形。
终于。
一点点。
在他近乎偏执的坚持下。
从图纸上。
走进了现实。
当最后一块“满堂红”的木质招牌，被工人小心翼翼地悬挂在门头上方。
夕阳的金辉，正好洒在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上。
林小满站在门口。
看着眼前的一切。
疲惫。
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的“理想国”。
在这片不起眼的城市角落。
落地生根了。
只待。
炉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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