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捏着雷纹针的手突然一顿,针尖悬在墨色咒印上方半寸。油灯的光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阴影,映得那道盘踞在小臂上的血箭咒印愈发狰狞——刚才余子童的元神撞得咒印泛起红光,像是有活物要破肤而出。
“师父,他又闹了?”韩立抱着一捆雷纹草闯进来,裤脚沾着泥,显然是刚从后山跑回来。他把草扔在桌上,抓起桌边的水瓢猛灌,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王掌柜说这草要新鲜的才管用,我跑了三个山坡才找够这么多。”
墨居仁没回头,指尖的雷纹针轻轻颤动,针尖悬在咒印中心那道最粗的纹路处:“你过来按住我的胳膊。”他的声音有点哑,昨晚为了压咒印,几乎没合眼。
韩立赶紧放下水瓢,伸手按住他的小臂。少年人的掌心带着山间的凉气,力道却很稳。他看着那道暗红色的咒印像蛇一样微微蠕动,忍不住皱眉:“这老东西真能折腾,昨晚刚被针封住,怎么又醒了?”
“他在等机会。”墨居仁深吸一口气,手腕猛地沉下——雷纹针“嗤”地刺入皮肤,精准扎在咒印的“七寸”处。咒印猛地收缩,发出类似皮革绷紧的声响,墨居仁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他想借我渡劫的时候冲出来,夺我的肉身。”
韩立的手一紧:“那我们别渡劫了!等把他彻底炼化再说!”
“傻小子。”墨居仁低笑一声,指尖捻动针尾,让针尖在皮肤下轻轻旋转,“拖得越久,他吸的精血越多,到时候别说渡劫,我这条胳膊都得废。”他瞥了眼桌上的雷纹草,“去捣碎,和着朱砂调成糊,等下要用。”
韩立应了一声,转身往灶台跑,捣药的石臼被他敲得“咚咚”响。墨居仁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这孩子跟当年的自己太像,冲动却认死理,昨晚为了抢雷纹草,居然跟后山的护山犬对峙了半个时辰。
“师父,好了!”韩立捧着个黑陶碗跑回来,碗里的草糊泛着腥气。他刚把碗放下,就见墨居仁小臂上的咒印突然暴涨,暗红色蔓延到肘弯,像潮水一样吞噬着皮肤。
“不好!”墨居仁脸色骤变,另一只手猛地拍向桌面,桌上的银针盒“啪”地弹开,十几根银针飞了出来,他反手一抓,三根银针稳稳捏在指间,瞬间扎向自己的肩井、曲池、合谷三穴,“他要破印了!”
咒印处传来剧烈的灼痛,像是有把烧红的刀子在肉里搅动。墨居仁能清晰地感觉到余子童的元神在嘶吼,那声音直接响在识海里,震得他头晕目眩。
“师父!”韩立急得想去抓他的手,却被墨居仁喝止。
“把草糊涂在咒印上!快!”墨居仁咬着牙,指尖死死捻着雷纹针,不让针尖偏移半分。针尖每深入一分,咒印的蠕动就慢一分,但他的脸色也白一分,嘴唇抿成了青紫色。
韩立赶紧抓起草糊往咒印上抹。刚触到皮肤,草糊就“滋滋”冒起白烟,咒印发出刺耳的尖叫,收缩得更厉害了。他看着墨居仁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三天前偷听到的话——王掌柜劝墨居仁用“换魂术”,把余子童的元神引到傀儡里,可墨居仁说:“傀儡承受不住他三百年的元神,会爆体,到时候波及的人太多。”
“师父,要不还是用换魂术吧?我不怕!”韩立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倔强,“我去买最结实的傀儡,就算爆了,我也能按住它!”
墨居仁猛地转头看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密:“你以为这是过家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压下去,带着疲惫的沙哑,“上次张铁的事还没记住?他就是被劣质傀儡的碎片划伤,才染了尸毒。”
韩立低下头,手指抠着陶碗的边缘。张铁变成曲魂那天,墨居仁抱着他的身体坐了整夜,针都没动一下。
“别分心。”墨居仁的声音缓了些,“按住草糊,别让它掉下来。”他看着针尖处渗出的黑血,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余子童想夺舍?我偏要让他的元神,变成我的养料。”
雷纹针突然发出“嗡”的轻响,针尖泛起金光。咒印像是被烫到的蛇,疯狂扭动起来,墨居仁的小臂青筋暴起,几乎要撑破皮肤。他另一只手抓起一根银针,快如闪电地扎向咒印边缘的一个小点——那是余子童元神的“气口”,是他昨晚耗了半宿才找到的弱点。
“呃啊——!”
识海里的嘶吼变成凄厉的惨叫,咒印猛地收缩成一团,暗红色迅速褪去,只剩下淡淡的印记,像块干涸的血痂。墨居仁拔出雷纹针,黑血喷涌而出,韩立赶紧用干净的布条按住伤口。
“成了?”韩立的声音发颤,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道淡了很多的印记。
墨居仁喘了半天才点头,拿起桌边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暂时……封住了。”他看着韩立沾了草糊的手,突然笑了,“你这草捣得够碎,比王掌柜弄的好用。”
韩立顿时眉开眼笑,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王掌柜的喊声:“墨大夫!不好了!黄枫谷的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墨居仁迅速用布条裹紧小臂,抓起桌上的药箱:“你去把雷纹草藏好,我去应付他们。”
“他们来干嘛?”韩立追问,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匕首——那是墨居仁教他削的,说是防身用。
“多半是为了‘炉鼎’的事。”墨居仁的声音冷了下来,“上次他们来打听七玄门的弟子灵根,我就知道没好事。”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韩立,“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韩立点点头,看着墨居仁推门出去,赶紧抱起雷纹草往后院跑。后院的老槐树下有个地窖,是墨居仁上次藏药的地方,他刚掀开石板,就听见前院传来争吵声。
“墨大夫这话说的,难道黄枫谷还会抢你的弟子不成?”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傲慢,“只是让你把灵根上佳的弟子列个名单,我们有偿征用,算是给七玄门面子了。”
墨居仁的声音很平静:“面子是互相给的。七玄门的弟子不是货物,谈不上‘征用’。”
“哼,别给脸不要脸!”另一个声音炸起来,“上次让你交的筑基丹,你推说没有;这次让你交名单,你又推脱——真当我们黄枫谷好欺负?”
韩立的心提了起来,手里的石板差点掉下去。他听见墨居仁似乎被推了一把,接着是桌椅倒地的声响。
“我再说一遍,没有名单。”墨居仁的声音带着杀气,“想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哟呵,还敢威胁我们?”第一个声音冷笑,“听说你最近被血咒缠上了?我看你这身子骨,怕是连剑都握不稳了吧?”
韩立咬了咬牙,抓起一把雷纹草塞进怀里,刚要冲出去,突然被一只手按住。他吓了一跳,回头见是王掌柜,老人家冲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地窖,示意他进去。
“放心,墨大夫有分寸。”王掌柜压低声音,“黄枫谷不敢真动手,他们还等着墨大夫帮着炼‘聚气散’呢。”
果然,前院的争吵声渐渐平息,那个傲慢的声音带着不甘:“行,你等着!等你咒印发作,看谁还能护着你!”接着是脚步声远去的动静。
韩立刚要爬出来,就听见墨居仁的咳嗽声,咳得很厉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他顾不上王掌柜的阻拦,掀开石板就冲了出去。
墨居仁正扶着桌子弯腰咳嗽,小臂的布条渗出了血,显然刚才动了气,让咒印又活跃起来。韩立冲过去扶住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师父!你怎么样?”
墨居仁直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看到他眼里的泪,突然笑了:“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他拍了拍韩立的肩膀,“记住今天的事。修仙界就是这样,弱了就会被欺负,所以必须变强。”
韩立用力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我会变强的!以后我来保护师父!”
墨居仁看着他攥紧的拳头,眼底闪过一丝暖意。他伸手揉了揉韩立的头发,刚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小臂的布条又渗出了血,而且比刚才更浓。
“他娘的……”墨居仁低骂一声,扶着桌子坐下,“这老东西,居然借黄枫谷的气劲冲咒印……”
韩立赶紧跑去拿雷纹草糊,手忙脚乱间打翻了陶碗,草糊洒了一地。他急得快哭了,墨居仁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别慌。”墨居仁的声音出奇地稳,“去把我床底下的木盒子拿来。”
韩立赶紧冲进里屋,从床底拖出个积灰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巴掌大的铜盘,盘上刻着复杂的纹路,中间嵌着块暗紫色的石头。
“这是‘镇魂盘’,我师父传的。”墨居仁接过铜盘,指尖在石头上一抹,暗紫色的石头突然亮起微光,“余子童想借外力冲咒印,正好让他尝尝这东西的厉害。”
他把铜盘放在桌上,让韩立按住,自己则捏起雷纹针,再次刺向小臂的咒印。这一次,针尖刚碰到皮肤,铜盘上的纹路就“嗡”地亮起,像有无数细线从铜盘延伸到咒印上,将暗红色的印记一点点往中间收。
余子童的嘶吼再次响起,却带着明显的恐惧:“这是……镇魂盘?你居然有这东西!”
“老东西,没想到吧。”墨居仁冷笑,指尖捻动针尾,“三百年前你夺我师父肉身时,就该想到有今天。”
铜盘的光芒越来越亮,咒印被收得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小黑点,被雷纹针精准刺穿。针尖拔出的瞬间,小黑点“噗”地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烟。
墨居仁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小臂上只留下一个细小的针孔,再无半点咒印的痕迹。
韩立看着铜盘上渐渐暗下去的纹路,突然想起墨居仁昨晚说的话——“修仙路上,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手里的针,还有身边信得过的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草糊的手,又看了看墨居仁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就算以后黄枫谷再来找麻烦,就算还有更多像余子童这样的敌人,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墨居仁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笑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再采点雷纹草?下次说不定还用得上。”
韩立“哎”了一声,抓起篮子就往后山跑。阳光穿过院子的篱笆,在他身后洒下长长的影子,像把蓄势待发的剑。墨居仁望着那道影子,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有些东西,果然是能一代代传下去的。比如那枚雷纹针,比如这颗想变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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