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抠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语气变得生硬:“你懂个啥!女人家见识短!王队长是官面上的人,有枪有势!嫁过去就是官太太,是去享福!总比留在家里,跟着咱们担惊受怕、吃糠咽菜强!”
“享福?”王喜莲气得声音都发了颤,“他那前头老婆是咋没的?外面传得风言风语,您心里就真一点数都没有?”
“那都是外人眼红瞎传的!作不得数!”王老抠梗着脖子,根本听不进去。
眼看父女俩越说越僵,气氛紧张起来,懂事的秀儿赶紧撒娇,上前搂住王老抠的胳膊晃悠:
“姥爷!您先尝尝这关东糖甜不甜嘛!我娘可惦记您了!大舅,晚上炖小鸡儿是吧?我都馋得流口水啦!”
她又转向王喜兰,故意夸张地说,“六姨,你咋好像又瘦了?可得好好补补!还有,我给你带啥好东西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两根鲜艳的红头绳。
王大富也赶紧打圆场:“爹,大姐,都少说两句吧!大姐难得回来一趟是高兴事儿!我去抓鸡拾掇饭,喜兰,你陪大姐说说话,收拾收拾!”他一边说,一边给妹妹使眼色。
王喜兰感激地看了大哥和外甥一眼,顺势拉着还想争辩的王喜莲进了东里屋。
王大富则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刚才和尚没坚持进仓房。
他心知肚明,必须赶紧想办法把里面那个“烫手山芋”处理掉,眼前至少也得把残留的血迹和痕迹清理得干净。
始终沉默观察的尚和平,默默将院落的布局、王家兄妹异常的表情细节,以及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都暗暗记在心里。
这个看似普通的院落里,隐藏的秘密似乎比表面看起来要深得多。
午饭吃得有些沉闷。王老抠带着王喜莲、王大富、王喜兰还有程秀在里屋炕上一桌,王二贵则是陪着狗剩子、和尚在堂屋一桌。
王老抠显然不想再跟王喜莲争论六姑娘的婚事,草草扒拉了几口饭,便叼起旱烟袋,含糊地说了句“出去溜达溜达,找人唠唠嗑。”就背着手要出门。
王喜莲也不说啥,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躲清静和赌瘾又犯了。
王老抠出来时,看到尚和平手里端着碗,眼睛却正盯着西屋门上的大锁看。
“瞎瞅啥呢?”王老抠语气不悦,一脸的霜面子,一改刚见面时候的热络。
“没瞅啥,姥爷您要出门了?”狗剩子赶紧站起来殷勤的问好。
“吃了饭就回吧,天黑了不安全。”不等狗剩子回答,王老抠扔了一句,就出门去了。
尚和平忽然想起了临出门程万山交代的话,看来这个王老抠不装的时候,说话是不耐人听。
王老抠一走,院里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些。
王大富忙着收拾碗筷,程秀抢着帮忙;王喜莲指挥王二贵把鹿肉切块收藏;和尚和狗剩子张罗套爬犁返程。
趁大家都忙着,王喜兰则悄悄盛了一碗稠粥,又夹了点咸菜,眼神游移,准备往仓房那边去。
一直留意着她的尚和平,对身边的剩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剩子,跟我去看看骡子草料吃完没。”
说罢,便看似自然地跟在王喜兰身后,走出正屋——尚和平需要一个见证,而狗剩子是自己人。
剩子虽然不明就里,但现在对和尚的话一概听从,也屁颠屁颠地跟上。
尚和平几步赶上,在王喜兰推开仓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也一同迈了进去。
王喜兰本想趁大家忙活的当口,悄悄地进趟仓房,听到脚步声,心里一慌,想转身阻拦已经来不及。
仓房里光线昏暗,堆满了杂物,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浓重草药血腥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借着门缝透进的光,尚和平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角落草堆里一个蜷缩的人影!
那人似乎被惊动,挣扎着想坐起,却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说时迟那时快,尚和平身形如电,一个箭步上前,手中冰冷的匕首已然悄无声息地抵在了那人的脖颈上,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别动!”尚和平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慑力。
“啊!”王喜兰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粥碗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扑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尚兄弟!别!别伤他!他不是坏人!他受伤了!”
身后的狗剩子也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摸不着头脑。
被匕首抵住脖子的人僵在原地,喘着粗气,在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出他是个年轻人,脸上除了冻伤和污垢,还能依稀辨出几分斯文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王喜兰急急地解释道:“他……他是前两天我在南坡捡柴时发现的,倒在雪地里,身上有伤,快冻死了……我,我不能见死不救啊!他说他是……是山外来的读书人,遇到土匪抢劫,才弄成这样的!”
尚和平的匕首没有立刻移开,他仔细审视着眼前这张年轻却饱受伤痛的脸,又看了看焦急万分的王喜兰,以及他肩上用破布条勉强包扎、仍渗着血污的伤口。
这伤口的形状和位置,不太像近距离火拼所致,倒更像逃亡时被流弹所伤。
“读书人?”尚和平的声音依旧冷静,“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遇到的是哪股土匪?”
那年轻人喉咙滚动,艰难地开口,声音虚弱但口齿清晰:“在……在下李文焕,祖籍直隶……欲往奉天投亲,途径东山,不幸遭遇匪徒,盘缠行李尽失,幸得……幸得王姑娘搭救……” 他说话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绉绉的味道,虽然狼狈,但措辞并不似寻常山野莽汉。
尚和平的目光与他对视,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仓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王喜兰紧张地看着尚和平,生怕他手起刀落。
狗剩子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读书人”,借着门缝透进的光亮,仔细瞅了瞅那人的脸,突然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诶?!是……是你?!你不是山上那个……那个我们给留了饼子的‘土匪’吗?!”
这一声叫喊,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尚和平都微微挑眉,问讯地看向狗剩子。
狗剩子又惊又疑,指着那伤者,对尚和平和王喜兰说:“没错!就是他!六姑娘,他是土匪!”
狗剩子唯恐大家不相信他说的话,赶紧拉见证人,“和尚,我和蔫巴爷取鹿肉回来和九爷说过的,当时你也在场。那天我们在老鸹岭那边的石砬子下面洞里遇到的‘土匪’就是他!”
转而又愤愤地看着地上的李文焕,“蔫巴爷心善,看你快冻死了,还生了火,留了饼子给你呢!你当时还央求我们别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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