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闹剧仍在继续。李莲花如同狂风暴雨中一叶轻巧的扁舟,在匪徒们杂乱无章的攻势中看似惊险万分地摇曳,实则连发丝都没乱几根。他袖中的石子已所剩无几,脚下婆娑步依旧精妙,但呼吸已略微急促——碧茶之毒到底还是影响了他的持久力。
“废物!左边空档!右边那人气息已乱,上前一步便可撞倒他同伴!”叶鼎之的神念如同最严苛的教头,在李莲花脑中咆哮,对他这种“只躲不攻”、“效率低下”的战斗方式极度不满。若非魂体状态,他怕是早已亲自下场,用最酷烈的手段教会这些蝼蚁什么叫“半步神游”。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名最初被李莲花石子击中膝窝,跪倒在地的瘦猴喽啰,不知何时已悄悄爬起,绕到了李莲花的视觉死角。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趁着李莲花侧身避开正面劈来的一刀,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瞬间,猛地从背后扑上,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短剑,带着一股子阴狠劲,直刺李莲花后心!
这一下偷袭,角度刁钻,时机抓得极准,正是李莲花气息转换的刹那空隙!
“身后!”叶鼎之的神念骤然变得尖锐,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
李莲花也瞬间感受到了背后的森然寒意!躲?气息已滞,步伐难继!硬抗?以他如今的身体和内力,仓促间硬接利器,绝非明智之举!
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来不及回头!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并非他自己的思维,而是一股冰冷、霸道、充满了极致杀戮与战斗本能的意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撞入了他的灵台!
是叶鼎之!
并非主动传授,而是这位曾屹立于武道之巅的魔主,在感知到致命危机临近时,其残魂中烙印的战斗本能、对角度与时机的绝对掌控力,无意间与李莲花濒临险境的敏锐灵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李莲花福至心灵,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甚至没去看背后,握着刚才削苹果的小刀(他一直没舍得放下)的右手,以一种极其自然又无比玄妙的轨迹,反手向后一划!
没有招式的名字,没有固定的套路。
这一划,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手驱赶蚊蝇。轨迹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精准,仿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它巧妙地融入了李莲花侧身闪避的余势之中,指尖流淌的扬州慢内力不再是往日的温和滋养,而是被那涌入的战斗意识裹挟,带上了一丝凝练至极、无坚不摧的锋锐!
“嗤——”
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柄锈迹斑斑的短剑,剑尖距离李莲花的后心衣衫仅有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瘦猴喽啰只觉自己持剑的手腕像是被烧红的针尖狠狠刺了一下,一股尖锐却并不狂暴的劲力瞬间透入,沿着手臂经脉急速蔓延!整条右臂霎时间酸、麻、胀、痛交织在一起,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当啷!”短剑落地。
瘦猴喽啰抱着失去知觉的右臂,踉跄后退,脸上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
而李莲花,已借着反手一划的微末力道,身形如同被清风拂动的柳絮,向前飘出半步,稳稳站定。他缓缓转过身,手中那柄用来削水果的小刀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刀刃上甚至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阳光透过林荫,斑驳地落在他身上,那素衣依旧洁净,神情依旧带着点方才未散尽的“惊慌”,但此刻,在所有匪徒眼中,这个文弱医生身上,却莫名多了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味。刚才那反手一划,看似平凡,却带着一种超脱了招意、直指本质的玄妙,让他们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全场一片死寂。
连那个嗷嗷叫的疤脸匪首都愣住了,张大嘴巴,看看抱着手臂哀嚎的瘦猴,又看看气定神闲(表面上)的李莲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刚才……发生了什么?
唯有莲花楼顶,那道无形的魂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叶鼎之“看”着下方持刀而立的李莲花,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一瞬间的意识交融是何等微妙与偶然!那绝非他主动传授,更像是两种不同武道理念在生死压力下的短暂共鸣与迸发!
此子……竟有如此悟性?能在刹那间捕捉并融合他那属于半步神游的战斗意识,化入自身武学,施展出那等羚羊挂角、意在招先的一击?
那已不再是简单的技巧,而是触摸到了一丝“道”的边缘!
李莲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柄普通至极的小刀,又抬眼扫过一众被震慑住的山匪,最后,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莲花楼顶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轻轻掂了掂小刀,仿佛在回味刚才那玄妙的一刻,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和某个魂)能听见:
“刚才那一下……好像,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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