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小时后，经理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超市老板。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平时很少露面，此刻他脸色铁青。
“肖珂云，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三次被投诉了。”老板开门见山地说，语气冰冷。
肖珂云慌忙站起来：“老板，这次真的不怪我，是那个顾客她故意……”
“故意什么？”老板打断她，“顾客就是上帝！你知道刚才那位女士说什么吗？她说如果超市还雇佣你，她就再也不会来购物，还要告诉她的朋友都别来！”
经理在一旁帮腔：“老板，最近确实有不少顾客反映，说看到肖珂云在收银就换队伍排队。这对我们超市的声誉影响很不好。”
老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肖珂云：“小肖，我知道你一个人生活不容易。但是你也要理解，我们超市是做生意的，不能因为一个人影响了整个店的运营。”
肖珂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你这个月的工资会结算给你，另外多给你半个月工资作为补偿。”老板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肖珂云如坠冰窟，“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句话时，肖珂云还是感觉天旋地转。她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去更衣室收拾一下东西吧。”经理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肖珂云机械地点点头，麻木地走向更衣室。她的储物柜里只有几件私人物品：一个已经掉漆的化妆包，一把旧梳子，还有一张思语三岁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儿笑得灿烂，被她紧紧抱在怀里。那时她还是人人羡慕的袁太太，住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从来不用为生计发愁。
而现在，她连最后一份工作都失去了。
换下工作服时，肖珂云注意到手肘处有一个小小的补丁。这是她上周自己缝的，针脚歪歪扭扭。从前这些事都有保姆做，她连针都不会拿。现在却要学着缝补破旧的衣服，计算每一分钱的用途。
抱着装私人物品的小纸箱走出超市时，肖珂云感觉所有员工都在看着她。有人露出同情的眼神，有人则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早就该走了，留着也是丢人现眼。” “听说她以前还是阔太太呢，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 “自作自受，谁让她不守妇道。”
这些议论声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她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超市。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肖珂云茫然四顾。秋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角，也吹乱了她的头发。手里的纸箱突然变得无比沉重，里面装着她全部的家当——其实也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物件。
她想起刚才老板说的话：“你影响到超市的生意了。”原来在所有人眼里，她已经成了一个瘟神，一个走到哪里都会带来麻烦的人。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纸箱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路人好奇地看着这个抱着纸箱哭泣的女人，但没有人上前询问。
肖珂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以前常去的商业街。橱窗里陈列着漂亮的衣服和精致的首饰，都是她曾经触手可及的东西。
在一家童装店前，她停下脚步。橱窗里挂着一件粉色的羽绒服，和思语那件很像，但是更新、更漂亮。标签上的价格是她现在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二。
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但现在，她连明天的饭钱都要精打细算。
天空突然下起了细雨，冰冷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她没有躲雨，只是抱着那个轻飘飘却又沉重无比的纸箱，继续在雨中走着。
路过一个垃圾桶时，她犹豫了一下，想要把纸箱扔进去。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这里面装着的，是她现在全部的生活。
雨越下越大，肖珂云全身都湿透了。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冷得她直发抖。但她似乎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心里的寒意比这秋雨更加刺骨。
在一个公交站台下，她终于停下脚步，坐在冰凉的长椅上。纸箱放在身边，里面的照片被雨水打湿了一角，思语的笑容变得模糊。
她掏出手机，翻到袁一凡的号码——虽然明知已经被拉黑，但她还是忍不住想打给他。在按下拨号键的前一刻，她突然停了下来。
就算打通了，她能说什么？求他原谅？求他帮助？她还有什么脸面去求他？
雨幕中，公交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溅起一片片水花。肖珂云呆呆地看着，直到最后一班车也离开了站台。
夜色渐浓，街灯在雨水中泛着朦胧的光晕。她抱着纸箱站起身，朝着那个租来的小房间走去。
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水泥地，而是她破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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