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小学门口的梧桐树下投下斑驳的光影。肖珂云站在校门对面的人行道上，身上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灰色风衣，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工作调令。
这次回来完全是意外。公司临时决定在这座城市开设办事处，派她前来筹备。她本可以拒绝，但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放学铃声准时响起，校门缓缓打开。肖珂云下意识地往树后躲了躲，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看着家长们陆续聚集在校门口，彼此熟络地打着招呼，谈论着孩子的学习情况。这个场景既熟悉又陌生，曾几何时，她也站在这里，等着接思语放学。
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袁一凡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夹克，站在校门右侧，不时低头看表。他看起来比记忆中更加沉稳，眉宇间透着从容。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边。陈婉月穿着一件米色针织衫，手里拿着一个水壶，自然地站到袁一凡身旁。两人相视一笑，低声交谈着什么。那默契的模样，让肖珂云的心猛地揪紧。
学生们开始陆续走出校门。肖珂云踮起脚尖，在人群中急切地寻找着。终于，她看到了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身影。思语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不少，背着那个她记得很清楚的兔子书包，正兴高采烈地和身边的小伙伴说着什么。
“思语！”陈婉月率先发现了小女孩，微笑着招手。
思语立刻朝他们跑去，小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的。她先扑进袁一凡怀里，然后又转身拉住陈婉月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肖珂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思语手舞足蹈的样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袁一凡弯腰接过女儿的书包，陈婉月则拿出水壶递给思语，细心地帮她整理被书包压皱的衣领。
这一幕如此自然，如此和谐，刺痛了肖珂云的眼睛。她记得以前接思语放学时，女儿从来不会这么兴奋地扑向她。更多时候，思语都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
“爸爸，今天老师表扬我的作文了！”思语清脆的声音随风飘来，“我写了我们一起去海边看日出的事情。”
袁一凡摸摸女儿的头：“真的吗？那我们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
“妈妈说我可以用你的彩色打印机把作文打印出来，”思语转向陈婉月，小脸上满是期待，“然后贴在冰箱上。”
陈婉月温柔地点头：“当然可以，思语写得这么好，一定要让大家都看到。”
肖珂云呆呆地看着他们三人并肩离开的背影。思语走在中间，一只手拉着袁一凡，一只手拉着陈婉月，不时蹦蹦跳跳地说着什么。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三个人的影子紧密地连在一起，仿佛从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接过思语放学。那时她总是匆匆忙忙的，不停地看手机，对女儿的絮叨心不在焉。有时思语想多玩一会儿滑梯，她都会不耐烦地催促。而现在，她看到袁一凡和陈婉月耐心地听着思语讲述学校的每一件小事，时不时低头回应，眼神里满是专注和爱意。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肖珂云裹紧了风衣，感觉一阵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她看着那三个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属于她的位置，现在已经有人坐得稳稳当当了。
思语的笑声随风飘来，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这是肖珂云很久没有在女儿脸上看到的神情。她这才明白，原来思语可以这么开心，原来孩子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满足，更是耐心的陪伴和真诚的关爱。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思语时，女儿看她的眼神里带着陌生和疏离。而现在，思语看着陈婉月的眼神，却充满了依赖和亲近。这种对比让肖珂云的心一阵刺痛。
袁一凡弯腰把思语抱起来，小女孩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陈婉月在一旁笑着，伸手轻轻拂去思语头发上的一片落叶。这个简单的动作，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亲昵。
肖珂云突然想起，以前思语要她抱的时候，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不是说太重了，就是说手上有东西。现在想来，那些都是借口罢了。
远处的三个人在一家甜品店前停下，思语指着橱窗里的蛋糕，回头对陈婉月说着什么。陈婉月点点头，拉着思语走进店里。袁一凡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纵容的微笑。
肖珂云记得，以前她很少允许思语吃甜食，总是担心她会发胖或者蛀牙。现在看着陈婉月耐心地帮思语挑选蛋糕的模样，她突然明白，有时候适当的纵容也是爱的一种表现。
夕阳渐渐西沉，天色开始变暗。肖珂云依然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三个身影。他们从甜品店出来，思语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开心地举给袁一凡看。
就在这时，思语突然转过头，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肖珂云所在的方向。肖珂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整个人完全隐藏在树干后面。她的心跳如擂鼓，既害怕被认出来，又隐隐期待女儿能看见她。
但思语很快就转回头去，继续兴奋地和父母说着什么，显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她。肖珂云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庆幸，只是感觉眼眶一阵发热。
她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街角。暮色渐浓，路灯一盏盏亮起，在校门口投下昏黄的光晕。家长们早已散去，只剩下几个值班的保安在门口闲聊。
肖珂云从树后走出来，慢慢穿过马路，站在刚才袁一凡他们等待的位置。她低头看着地面，仿佛能在水泥地上找到思语留下的小脚印。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是公司打来的电话，询问她筹备工作的进展。肖珂云简单地回答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她最后看了一眼思语学校的方向。
这一次，她是真的明白了。有些过错无法弥补，有些失去无法挽回。那个家里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而思语也有了真正疼爱她的妈妈。她这个亲生母亲，反而成了多余的局外人。
夜风渐起，肖珂云裹紧风衣，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她的脚步很慢，却很坚定。这一次离开，她不会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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