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萨特车厢内的空气,仿佛被张远山那句“我们要的是一场屠杀”冻结了。
潘子摘下耳机,手脚冰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他混迹市井多年,见过耍横的、玩命的,却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不带任何情绪的恶。那不是街头斗殴的肾上腺素,而是一种俯瞰众生的、将屠戮视作艺术的冷酷。
“哥……我们……”潘子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向严景行,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凝重,或者愤怒。
但他失望了。
严景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笔记本屏幕上那个由窃听信号汇集成的、代表着“云顶山庄”的辉煌光点,仿佛在欣赏一幅抽象画。
“帮他们一把?”潘子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吼了出来,“哥你疯了?这是个绞肉机!我们现在冲进去,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他们有钱、有人、有舆论,我们有什么?就这辆破帕萨特吗?”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这是他第一次质疑严景行的决定。因为这个决定听上去,无异于自杀。
严景行没有生气,他转过头,漆黑的眸子在昏暗中显得异常明亮。
“潘子,你觉得一头狮子,会怎么捕杀一群野牛?”
潘子愣住了,没跟上他的思路:“当然是追上去,咬断喉咙……”
“不。”严景行摇了摇头,“狮子会先观察,它会观察牛群的动向,寻找最弱、最慢的那一头。但如果牛群聚集在一起,铁板一块,狮子也不会贸然攻击。它会做什么?”
他自问自答:“它会制造混乱。它会冲进牛群,不是为了捕杀,而是为了让它们跑起来。只有在奔跑中,牛群的阵型才会乱,破绽才会出现,最弱的个体才会被孤立出来。”
严景行伸出手指,在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新世纪能源”的股票代码上点了点。
“现在,赵家、刘莽、钱四海、张远山……他们就是那个自以为无懈可击的牛群。而我们,就要做那头冲进去的狮子。”
“‘帮助’他们,把股价推到150,就是冲进牛群,让它们狂奔。他们以为我们在抬轿子,以为我们是愚蠢的跟风者。他们会享受这种万众追捧的虚荣,会放松警惕。只有当他们跑到最疯狂、最得意忘形的时候,才是我们咬断他们喉咙的最好时机。”
潘子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他哥,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战争艺术家。他终于理解了严景行那句话背后的疯狂与自信,但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可……可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奔跑的路线?万一我们冲进去,他们突然停下,或者换个方向,那我们不就暴露了?”
“问得好。”严景行嘴角终于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所以,在冲进去之前,我们还需要一样东西。”
他关掉了窃听程序,屏幕切换到一个搜索引擎的界面。
“帮我找一样东西。不是情报,不是数据。我要赵家那个真正的老狐狸,赵立群,所有公开和半公开的影像资料。尤其是他参加茶会、雅集、或者进行什么‘文化交流’的视频。”
“赵立群?那个快七十,据说已经退休养老,整天就爱摆弄他那些宝贝紫砂壶的老头子?”潘子一脸不解,“查他干嘛?咱们不是应该盯着赵立群的儿子,那个负责恒通资本的赵立业吗?”
“一个能布下如此庞大棋局的家族,掌舵人绝不会是台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儿子。”严景行的目光深邃,“赵立业是‘将’,赵立群才是那个藏在幕后的‘帅’。这些顶级掠食者,尤其是老一辈的,都有自己的仪式感和交流方式。他们不信网络,不信电话,他们只信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最原始的暗语。”
潘子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但他对严景行的判断,已经形成了近乎本能的信任。他不再多问,立刻化身为人肉情报搜索引擎,开始在互联网的海洋里打捞关于赵立群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顶的盛宴依旧在继续,而山腰这辆不起眼的帕萨特里,气氛却愈发紧张。
“找到了!”两个小时后,潘子顶着一双兔子眼,指着屏幕上的一段视频,声音嘶哑地喊道。
那是一段半年前,在一个高端文化沙龙上流出的手机侧拍视频,画质不算清晰,但能清楚地看到主角。
视频里,赵立群穿着一身中式对襟盘扣短衫,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他正坐在一张古朴的梨花木茶台前,向周围一群非富即贵的宾客,展示他那把传说中价值千万的“供春壶”。
他动作行云流水,温杯、投茶、冲泡、闻香,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禅意和美感,引得周围一片赞叹。
“这老东西还挺会装腔作势的。”潘子撇了撇嘴。
严景行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他的“记忆宫殿”已经启动,将视频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进行了像素级的捕捉和分析。
视频的最后,赵立群完成了所有的冲泡。他将茶汤分给宾客后,拿起那把价值连城的紫砂壶,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抖。
“哗啦——”
壶中剩余的茶水和叶底,被他尽数泼在了面前一块黑金石茶盘上。
茶水四溅,茶叶散落,在黑色的石盘上形成了一副杂乱无章的图案。
周围的宾客发出一阵惋惜的惊呼,似乎在为那把名壶和那些好茶感到心疼。
赵立群却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茶尽人散,物尽其用,方得始终。这残局,亦是一景啊。”
宾客们立刻随声附和,纷纷称赞赵老先生境界高深,洒脱不羁。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就这?”潘子挠了挠头,“这老头子不就是附庸风雅,故作高深地洒了泡茶吗?这能有什么暗语?”
严景行没有回答,他让潘子将视频倒回,定格在茶水泼出的那一瞬间,然后将画面放大。
“潘子,调出半年前,赵家操盘过的一只股票,‘天鸿科技’的K线图。”严景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颤抖,那是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
潘子手忙脚乱地调出图表。
严景行将两张图并排放在屏幕上。
左边,是黑金石茶盘上,由茶水和茶叶构成的、看似杂乱无章的图案。
右边,是“天鸿科技”在当年某个时间段内,长达二十个交易日的日K线图。
潘子一开始还没看出什么名堂,但当严景行用鼠标,将茶盘上那些最密集的茶叶堆和最明显的水渍连接起来时,潘子的眼珠子瞬间瞪圆了。
那几处水渍,连接起来,形成了一根陡峭的、向上的斜线。
而那些散落的茶叶,有的密集,有的稀疏,正好落在这条斜线的两侧,形成了一连串高低错落的形态。
潘子张大了嘴巴,指着屏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严景行替他说了出来。
“三根连续走高的大阳线,紧跟着一个高位十字星,随后是两天的缩量盘整,然后,一根穿破所有均线的断头铡刀……”
严景行的声音平静,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潘子的心上。
茶盘上那看似随意的泼洒,竟然与“天鸿科技”那段时间的K线走势,完美吻合!
每一个水渍的位置,每一片茶叶的疏密,都精准地对应着K线图上的开盘价、收盘价、最高点和最低点!
这不是什么狗屁的禅意,也不是什么洒脱的境界。
这他妈的是一张作战地图!
是一份用最古老、最隐秘、最不可能被追踪的方式,下达给核心操盘手的,一份为期二十天的,完整的操盘指令!
潘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他无法想象,现代金融的顶尖对决,竟然会用这种近乎巫术的方式来传递信息。
“我操……”潘子憋了半天,只吐出这两个字。
“赵立群在‘云顶山庄’的宴会上,一定也用同样的方式,向他的核心团队,下达了操盘‘新世纪能源’的指令。”严景行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之前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被彻底吹散。
他们不仅知道了敌人的战略目标(150元),现在,连敌人详细的战术地图,都有了破译的钥匙。
“可……可是我们没看到他今晚是怎么泼的啊?”潘子急道。
“不需要。”严景行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一个人的手法,就像他的签名一样,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上次用了‘三阳开泰接断头铡刀’,这一次,为了把戏演得更足,他一定会用一个更具诱惑性,也更经典的形态。”
他的“超算大脑”中,无数个经典的K线看涨形态开始飞速闪过。
“杯柄形态(cup and handle)。”
一个名字从严景行口中吐出。
“一个完美的、长达一个月的上升通道,股价在稳步攀升后会有一个碗状的回调,形成‘杯身’,成交量随之萎缩。然后在即将突破前高时,再进行一次小幅的、短暂的洗盘,形成‘杯柄’,成交量极度萎缩。一旦‘杯柄’完成,股价将突破前高,成交量急剧放大,开启一轮最猛烈的拉升。”
严景行看着潘子,眼神里是冰冷的疯狂。
“赵家会精心绘制这个‘杯柄形态’,吸引全市场的技术派和散户上车。而我们,就要在‘杯柄’完成,股价即将突破的那一刻,送他们一份大礼。”
潘子咽了口唾沫,他已经能想象到那幅画面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主升浪即将开启,疯狂涌入的时候,一张覆盖整个天空的、由严景行亲手编织的大网,会瞬间收紧。
“哥,我明白了。”潘子的血液,重新开始沸腾。
“我们不是去帮他们抬轿子,”严景行看着窗外山顶的灯火,仿佛在俯瞰自己的猎物,“我们是去当那个画龙点睛的人。只不过,我们点的不是眼睛。”
“而是他们的死穴。”
ps:严景行已经洞悉了赵家的操盘“剧本”,他将如何利用这个“剧本”,在“杯柄形态”的关键节点上,布下自己的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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