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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最终还是泄气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发出一声闷响。
“没票。”他闷声闷气地说，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最近一班去伦敦的飞机，头等舱和商务舱全满了，经济舱也只剩几个破座位。老板，这是老天爷都不想让你去送死！”
严景行没理会他的抱怨，只是从角落的工具箱里找出一块干净的鹿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部刚刚拆解过的卫星电话外壳，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那就经济舱。”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那不行！”潘子急了，一步跨到他面前，“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赵世雄那疯狗在全世界的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的事，天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一个人坐经济舱去伦敦？跟春运挤火车有什么区别？万一旁边坐个杀手怎么办？给你来一针，神不知鬼不觉！”
严景行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他。
“所以？”
“所以我不让你去！”潘子梗着脖子，吼了出来。吼完，他又觉得底气不足，声音软了下来，几乎带着一丝哀求，“老板，算我求你了。我们赢了，真的赢了。赵家完蛋了，你没看到吗？LmE的镍价还在跌，听说已经触发好几次熔断了。赵世雄现在就是个通缉犯，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你父母的仇，我们慢慢报，用最稳妥的办法，把他送上法庭，让他把牢底坐穿，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拿自己的命去赌？”
严景行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责备，也没有不耐烦，只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潘子，这不是赌。”他开口道，“这是清算。有些账，法庭算不清。”
他把擦干净的电话外壳放回箱子，站起身，拍了拍潘子的肩膀。
“你留下，处理国内的后续。赵家倒了，会留下很多‘遗产’，别让别人捡了便宜。”
“我不！”潘子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睛都红了，“什么狗屁遗产！老子的命是你救的，我妹的命也是你救的！现在你要去闯龙潭虎穴，让老子在家里给你看钱？我他妈成什么了？管家婆吗？”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去屠宰场，我就是给你递刀的那个人。你要是被剁了，我他m的就放火把屠宰场给烧了！要去，一起去！”
仓库里陷入了沉默。
严景行看着潘子那张涨得通红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许久，他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
潘子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飞快地拿起手机，重新操作起来。
“经济舱就经济舱！老子坐中间，你坐窗边，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靠近你！”
……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客舱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大部分旅客都戴上眼罩，沉入梦乡。经济舱狭窄的座位里，潘子像一尊门神，瞪大了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任何一个起身上厕所的乘客，都会被他用杀人般的目光从头到脚“安检”一遍。
而他身边的严景行，却像是真的睡着了。
他靠着舷窗，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胸口没有一丝多余的起伏。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记忆宫殿”从未如此喧嚣。
整座宫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争沙盘。伦敦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建筑，都被构筑成三维模型。赵世雄可能选择的会面地点，从废弃的码头到泰晤士河边的豪华酒店，一共被推演出了七十三个。
针对每一个地点，他的“超算大脑”都在疯狂模拟着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狙击手、炸弹、毒气、贴身肉搏……无数种死亡的方式，像电影快放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每一种都被他冷静地分析，并找出最优的应对方案。
他将自己的情绪、恐惧、愤怒，全部剥离，变成了可以量化的数据，输入到模型里。
【情感波动参数：仇恨值9.8（峰值10），警惕值9.9，求生欲8.5……】
他甚至为潘子也建立了一个独立的模型。
【变量p（潘子）：忠诚度10，战斗力评估3.5，情绪化指数8.0，成为累赘概率……67.4%。】
计算出这个结果时，严景行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正在将自己，彻底变成一台机器。一台只为复仇和生存而运转的，冰冷的机器。
就在这时，他放在小桌板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航空公司的付费wi-Fi连接成功的提示。
潘子立刻警觉起来，探过头：“老板，你连网了？这玩意儿不是又贵又慢吗？”
严景行没有回答。
因为在wi-Fi连接成功的下一秒，一个加密通讯软件的对话框，自动弹了出来。
没有Id，没有头像，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光标。
紧接着，一段视频文件被强制接收，并自动开始播放。
视频的背景，像是一间古典的英式书房，壁炉里的火光跳动着，照亮了墙上整齐的精装书和一架巨大的地球仪。
赵世雄就坐在书房中央的真皮沙发上。
他没有像潘子想象中那样，变成一个输光一切的赌徒，或者歇斯底里的疯子。恰恰相反，他看起来好极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他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仿佛他不是那个刚刚在金融市场掀起滔天巨浪并最终惨败的恐怖分子，而是一个正在享受午后闲暇时光的英国绅士。
“嗨，景行。”
他对着镜头，微笑着举了举杯，那语气熟稔得像是在跟一位许久未见的老友打招呼。
“我知道你看得见。你们乘坐的这班维珍航空VS251，飞行数据很平稳，我很欣慰。毕竟，我不希望你在见到我之前，就遇到什么‘意外’。”
潘子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他们的航班信息！
赵世雄仿佛能看到他们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给你准备了一个什么样的‘惊喜’。别着急，也别把我想得太……粗鲁。我是一个体面人，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
他放下酒杯，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了镜头之外。
画面里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沙发。
几秒钟后，他重新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人。
或者说，是拖着一个人。
当看清那个人的脸时，严景行那颗已经快要变成机器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瑞秋·金。
那个曾经用一篇报道，将赵家钉在舆论耻辱柱上的华尔街女记者。
此刻，她被胶带封住了嘴，手脚被反绑在身后，金色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颊上，那双曾经犀利明亮的蓝色眼眸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赵世雄粗暴地将她按在自己刚刚坐过的沙发上，然后重新坐回她身边，甚至还亲昵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你看，我为你准备的‘交割品’，是不是很有诚意？”
他对着镜头，笑容灿烂而恶毒。
“原本，我只想跟你谈谈你父母的死。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我忽然觉得，一场伟大的复仇，如果没有一个公正的见证者，那将是多么的遗憾。而瑞秋小姐，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合适的见证者，你觉得呢？她记录了我们故事的开始，理应，也要亲眼见证它的结局。”
赵世雄低下头，凑到瑞秋·金的耳边，像情人般低语，但那句话，却是通过镜头，清晰地传到了严景行的耳朵里。
“现在，游戏规则改了。严景行，你一个人来。到我发给你的新地址。记住，不要耍花样，不要让‘长城’的那些走狗跟着你。”
他顿了顿，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瑞秋·金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脸颊。
“否则，我不保证，这件‘交割品’，在你到货的时候，还是不是……完好无损的。”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对话框里，弹出了一个地址，和一个倒计时。
二十四小时。
ps：当唯一的盟友变成人质，严景行是会选择孤身赴死，还是另有破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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