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刘峰没有先去营部,而是直接到了军部,开始了他跟雷军长最后的告别。
他首先走进雷军长的办公室,雷军长正背对着门口,望着墙上那面鲜红的军旗,背影显得有些沉重。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刘峰,那双惯常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决定了?”雷军长的声音有些沙哑。
“决定了军长,去鹏城。”刘峰立正回答。
雷军长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刘峰的肩膀,力道很大,仿佛要将所有的嘱托和期望都拍进去:“去了地方,好好干!
别给咱们军人丢脸!”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记住,不管走到哪里,身上这身军装脱了,但魂不能丢!别忘记我们共产党人,无论穿不穿军装,根子都是为人民服务的!”
“是!军长,我永远记得!”刘峰的声音铿锵有力。
告别了雷军长。
刘峰坐着吉普车,带着沉重的气息,驶回独立营营部,刘峰推开车门,脚步略显疲惫地走向那间熟悉的平房。
夕阳的余晖将他身影拉得很长,带着一丝悲壮。
他刚推开营部的木门,里面的情景让他微微一愣。
赵蒙生、梁三喜、靳开来,还有“小北京雷凯华”,四个人都在。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各忙各的,而是或站或坐,聚集在作战地图桌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灼不安的等待。看到他进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和担忧。
“营长!”
“老刘!”
梁三喜第一个冲上来,这个憨厚的汉子急得眼睛通红,声音又粗又哑:“上面到底咋说的处分,还是……他娘的,真要上军事法庭?
实在不行,我带着全营的弟兄去军部!我们集体去求情!跪也跪到首长改变主意!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你……”
他说不下去了,但那意思不言而喻——绝对不能让你被枪毙。在他简单的认知里,杀俘是重罪,最坏的结果他不敢想,却又无法不想。
靳开来也猛地站直身体,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狠声道:“对!三喜说得对!这事儿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要处分,老子陪你一起!脱了这身军装又怎样?咱们弟兄不能散!绝不能让营长你有事!”
赵蒙生相对冷静,但紧握的拳头和沉重的目光,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刻意的平稳,却同样坚定:“老刘,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你跟我们交个底。
无论什么结果,我们共同面对。就算,就算最后保不住这身军装,我们也一定想办法,保住你这个人!”
他的话语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在原则和情义之间,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就在气氛愈发激动,梁三喜和靳开来几乎要立刻拉队伍去军部请愿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小北京”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冷水,让冲动的情绪稍微降温。
“梁副营长,靳排长,赵指导员,大家都先别冲动。”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情绪。
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事情已经发生了,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给营长带来更大的麻烦。”
他的话让梁三喜和靳开来喘着粗气,暂时压下了立刻行动的念头,但眼中的不甘和担忧丝毫未减。
刘峰看着眼前这四位肝胆相照的战友,看着他们因为自己的事而焦急、愤怒甚至不惜违抗原则,心中那座因离开军队而冰封的火山,仿佛被注入了一道滚烫的暖流。
他喉头有些哽咽,但强行压了下去。
他走到地图桌旁,双手撑在桌沿,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命令,已经下来了。”
营部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我,刘峰,即日起,转业地方。”他平静地说出了结果。
“转业?”梁三喜愣住了。
靳开来也瞪大了眼睛。
赵蒙生微微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紧锁。
“小北京”则默默低下了头。
“去处,是鹏城。”刘峰继续说道,脸上努力挤出一丝释然,“去参加那边的改革开放建设。这已经是许司令,能为我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他直起身,看着依然无法接受的弟兄们,语气变得郑重:“三喜,开来,你们的心意,我刘峰领了!
但你们记住,绝对不能为了我去做任何违反纪律的事情!独立营不能乱,你们还要带着弟兄们继续守好国门!”
他又看向赵蒙生和老成持重的“小北京”:“蒙生,小北京,你们做得对。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最后环视一圈,仿佛要将每一位战友的模样刻在心里:“作为军人,我的使命在这里结束了。
但作为党员,为人民服务的路还长。我去鹏城,是去一个新的战场。弟兄们,各自珍重!”
说完,他挺直脊梁,向着他生死与共的战友们,敬了最后一个军礼。
营部内,赵蒙生、梁三喜、靳开来、“小北京”同时抬手,庄重回礼。
消息最终还是传开了,营里自发地想要组织一场,全营官兵参加的欢送大会,用最隆重的仪式送别他们的营长。
送别这位带领他们出生入死的英雄,走向新的“战场”,礼堂甚至都开始简单布置了。
但刘峰知道后,直接找到了负责此事的教导员,坚决而恳切地拒绝了。
“别兴师动众,”他看着教导员,眼神平静却不容置疑,“我这个人,不喜欢那一套。
悄悄的走,就像平时出差一样。别影响部队的正常秩序,也别惹得大家心里难受。”
教导员还想再劝,可见刘峰态度坚决,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取消了安排。
于是,这个离别前的夜晚,喧嚣与隆重被压缩在了,营部那间小小的房间里。
没有外人,只有五个生死相依的弟兄。赵蒙生不知从哪,摸出来一瓶上海产的味美思葡萄酒,靳开来则豪气地哐当一声,将一瓶贴着红色标签的,五粮液顿在桌上。
“他娘的,好酒就得这时候喝!”靳开来咧着嘴,眼眶却有些发红。
没有精致的菜肴,只有食堂打来的几样简单小菜,花生米,罐头肉。五人围坐在一起,酒杯倒满,透明的白酒和琥珀色的葡萄酒在灯光下荡漾。
起初,气氛还有些沉闷,酒也喝得拘谨。
不知是谁先提起了,第一次见面的糗事,或者是364高地战斗中的险象环生,话匣子一旦打开,往事便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畅谈着,过去硝烟里的兄弟情谊,谈论着对未来的模糊憧憬,也聊着各自藏在心底、或许从未对人言说的理想。
酒一杯接一杯地干,话一句比一句真。
赵蒙生平日里儒雅稳重,几杯烈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他拉着刘峰的手,反复说着:“老刘,鹏城那是新天地!你一定能闯出来!一定别忘了我们。
靳开来更是拍着胸脯,声音洪亮却带着哽咽:“营长!以后在地方上受了委屈,就捎个信来!老子带一个排的弟兄去给你撑场子!”
梁三喜闷着头,不怎么说活,只是每次举杯都一饮而尽,仿佛要将所有的不舍,和祝福都灌进肚子里。
“小北京”依旧安静,默默地给几位兄长倒酒,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眼神里充满了对刘峰的崇敬,和对未来的思索。
说到动情处,笑声与泪光交织。
铁打的汉子,在即将分离的时刻,也难掩内心的柔软。赵蒙生和靳开来最终不胜酒力,趴在桌上,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营长”、“兄弟”,渐渐没了声息,醉倒过去。
梁三喜酒量好,虽然眼眶湿润,但还清醒。“小北京”年纪轻,喝得克制,也还保持着清醒。
刘峰看着,醉倒的赵蒙生和靳开来,眼神柔和。他站起身,虽然自己也喝了不少,脚步却依旧沉稳。他和梁三喜、“小北京”一起,小心地将赵蒙生和靳开来扶到里间的床铺上,为他们脱掉鞋子,仔细地盖好被子。醉梦中,靳开来还无意识地挥了挥手,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
做完这一切,刘峰站在床边,静静看了片刻。
随后,他转过身,对梁三喜和“小北京”说:“走,跟我去查岗。”
梁三喜和“小北京”都愣了一下,夜已深,而且明天他就要离开。
“营长,你喝了不少,休息吧,查岗有我们。”梁三喜劝道。
刘峰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坚定:“最后一次了。”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营区。
三个身影,沿着熟悉的巡逻路线,一步步走着。哨兵看到他们,惊讶之余,立刻挺直腰板敬礼。刘峰认真地回礼,仔细询问哨位情况,检查装备,叮嘱注意事项,一如过去无数个夜晚。
他的脚步很稳,仿佛喝下去的不是烈酒,而是化入血液的眷恋。
他走过操场,走过训练场,走过每一个他曾经挥洒汗水和热血的地方。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这最后一次查岗,沉默而庄重,是告别,也是一种无声的交接。
他知道,天一亮,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他的过去。
但今夜,他还是要以营长的身份,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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