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被安排在了,宋书记隔壁的房间。
抵达深圳后的工作安排,也出乎刘峰的预料。
与宋梓南书记初次见面的第二天,他被叫到了那间简易的板房办公室。
宋书记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直接给他分配去某个具体的建设部门或者攻坚小组,比如去负责协调七通一平,的基建指挥部,或者去正在筹建的对外贸易公司。
宋梓南坐在那张旧办公桌后,目光平和地看着他:“刘峰同志,你的工作,组织上研究过了。暂时,不给你安排具体的部门职务。”
刘峰微微一怔,但没有出声,静待下文。
从今天起,宋梓南继续说道: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开会你跟着,我下去调研你跟着,我接待来访你也跟着。
你的任务,就是做会议记录,多看,多听,多想。
他特别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然后补充了一句,记住,我不让你说的时候你不说,什么话都记在心里。”
懂吗?
这个安排让刘峰有些意外,甚至有些茫然。他习惯了在部队里令行禁止,习惯了带着明确的任务去冲锋陷阵。这种“跟在身边”的角色,更像是一个秘书或者影子,与他想象中的“建设新战场”似乎有些距离。
但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军人的天职是服从,现在,他服从组织的安排。
于是,刘峰开始了在深圳一种独特,而高强度的工作和生活节奏。
每天,他早早来到市委临时办公区,准备好笔记本。宋梓南的日程排得极满,会议一个接一个。这些会议并非都是庄重严肃的市委常委会,更多是各种务实甚至充满争吵的协调会、论证会、现场会。
刘峰坐在会议室不起眼的角落,飞快地记录着。
一个礼拜后的夜晚,海风带来一丝微凉的湿气,却丝毫驱不散板房里闷热和蚊虫的骚扰。
刘峰坐在自己那间仅有床、桌、椅的简易宿舍里,就着昏黄的灯光,正神情专注地翻阅着白天的会议记录,不时用笔在上面做着标注。他的腰板挺得笔直,仿佛仍置身于军营之中,全然忘记了周遭的环境。
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市委书记宋梓南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刘峰那专注的侧影,以及他脖颈上正趴着两只又黑又大、腹部已鼓胀起来的蚊子,显然正在饱餐。
宋梓南不禁莞尔,没有出声,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挥了挥手将那两只贪婪的蚊子驱赶走。
刘峰这才惊觉,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宋书记,立刻就要站起来。
“坐着,坐着。”宋梓南笑着按住他的肩膀,自己拉过旁边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语气温和地问道:“这么晚过来,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宋书记。”刘峰连忙回答。
宋梓南指了指他的脖子,那里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已经起了明显的红疙瘩,打趣道:“这边的蚊子啊,又黑又大,咬人特别凶,跟小轰炸机似的。
我那屋里,点了四盘蚊香都不顶事。不过说来也怪,自打你来了这几天,我那屋里的蚊子倒是见少了。”他顿了顿,眼里带着善意的调侃,“看来还是你这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帅小伙,更招那些母蚊子喜欢啊。”
刘峰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包,憨厚地笑了笑:“没事,宋书记,在越南战场上的时候,蚊子比这还毒,习惯了。”
玩笑开过,宋梓南的神色渐渐认真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刘峰,语气也变得郑重:“这几天跟着开会、跑现场,光是听和看,想必脑子里也装了不少东西。怎么样,抛开记录员的身份,就说说你个人的看法。对我们这个刚刚起步的特区,有什么感觉?或者说,你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这不是一个随口的询问,更像是一次非正式的考察。
宋梓南想知道的,不仅仅是刘峰记录了什么,更是他思考了什么,吸收了什么,是否具备了在这片复杂,而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扎根、成长的潜力。
刘峰知道,这是宋书记在检验他这一个礼拜“多看多听多想”的成果。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整理了一下思绪,目光坦诚地迎向宋梓南探询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出一些真正经过思考的东西,而不是浮于表面的观感。
听到宋梓南的询问,刘峰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垂下眼睑,看似在整理思绪,实则在脑海中飞快地翻阅着另一段“人生”的记忆——那是属于廖洋的,关于一部名为《命运》的电视剧,以及其中所描绘的、与眼前现实交织呼应的深圳早期发展轨迹。
他回想起那些闪回的画面和文字信息:
1978年,真正的起点在去年底,那场划时代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奠定了改革开放的国策。随后,国家部委考察港澳后,首次提出了在深圳这类边境地区,设立出口基地的构想。
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还在边境线上,与越南特务周旋之时。
1979年,就在今年初,招商局已经在深圳南头半岛的蛇口,炸响了开山填海的第一炮,那是工业区建设的先声。而就在不久前,宝安县正式改为深圳市,成为省辖市,级别提升,为后续发展铺平了道路。
这些,都与宋书记近期会议上反复提及、亲自推动的工作完全吻合。
1980年,记忆指向一个明确的未来节点明年8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将正式批准《广东省经济特区条例》,深圳经济特区将就此诞生,进入大规模开发的快车道。
而电视剧《命运》的情节,更是将宋梓南书记推到了历史舞台的中央,描绘了他如何临危受命,在一片荒芜中,推动土地改革、基础设施建设,接收数以万计的工程兵转业参与建设。
这些来自“前世”的认知,如同一个作弊器,让他对深圳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有了一种超然的、俯瞰般的清晰脉络。
但他深知,这些绝不能现在宣之于口。
他重新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诚,将自己真实的观察与先知的洞见,小心地融合在一起,开口说道:
宋书记,我这几天跟着您,听了,看了,也想了些不成熟的想法。他语气沉稳,带着思考后的审慎,我们深圳现在,正处在一个历史的关键节点上,就像部队发起总攻前,最后的那段寂静和准备。
他斟酌着用词: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东风已经吹过来了,蛇口的炮声也响了,我们深圳市也升级了。但现在,我感觉我们像是在等一个‘准生证’,一个能让深圳真正放开手脚、大步向前的名分和政策保障。
我隐约觉得,这个名分,可能不远了。”
他没有提及具体的《特区条例》和1980年8月这个时间点,但那笃定的语气,让宋梓南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刘峰继续道:“现在的深圳,百废待兴,困难很多。基建跟不上,资金短缺,人才匮乏,规章制度几乎空白,很多同志心里没底,甚至有些争论。
但这恰恰说明,我们走在一条没人走过的路上。
我感觉到一种压抑不住的活力,一种想要改变、想要富起来的强烈愿望,从上到下,都在涌动。”
他看向宋梓南,目光灼灼:“我觉得,我们现在做的所有工作,平整土地、争取投资、摸索政策,都是在为那个‘名分’落地做准备。
一旦那个时机到来,深圳这块土地,必将爆发出让世界震惊的能量。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好基础,磨快刀枪,准备迎接那场建设的总攻!”
他没有引用任何未来的口号,也没有预言具体的成就,但他对局势的判断,对深圳潜力的认知,以及那种将建设视同作战的军人视角,都让宋梓南听得频频点头,眼中的欣赏之色越来越浓。
这个年轻人,不仅是在记录,更是在深入地思考,并且敏锐地捕捉到了深圳发展的核心脉搏与历史机遇。
宋梓南心中暗道:许司令果然送来了一把好刀,而且是一把有头脑、有远见的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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