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的作息规律得像钟摆。几天下来,何小萍逐渐熟悉了清晨哨响、集体练功、排队吃饭的节奏。她像一株被移植的幼苗,在陌生的土壤里小心翼翼汲取着养分,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适应。
这天下午,队里通知新来的同志可以去后勤处领取基本的军需物品。何小萍心里怀着一丝隐秘的期待,跟着其他几个同期进来的新兵,来到了后勤处的仓库。
仓库里弥漫着棉布、樟脑和灰尘混合的气味。负责发放物品的是个面容严肃的老班长,他按着名单,逐一发放着挎包、水壶、毛巾、肥皂等物品。轮到何小萍时,她领到了和其他人一样的一份,唯独少了那套最重要的——军装。
她看着别人怀里抱着的、簇新的、带着折痕的绿军装,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鼓起勇气,声音细弱地问:“班长同志,我的军装”
老班长从花名册上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冷漠:“何小萍是吧?你的情况特殊,算是中途插班进来的。今年的冬装已经发放完毕,夏装要等三个月后统一发放。这期间,你就穿自带的便装吧。”
“嗡”的一声,何小萍感觉血液冲上了头顶,耳边一阵鸣响,穿便装?
在这样一个所有人都穿着统一军装的环境里,穿着便装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异类,意味着显眼,意味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别人她和大家的“不同”。她好不容易靠着刘峰争取来的“革干”身份获得的那一点点虚幻的平等,瞬间被这身缺失的军装打回原形。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郝淑雯那些人嘲讽的目光,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看,就她搞特殊”、“连军装都没有”。
强烈的羞耻感和失落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着刚刚领到的毛巾和肥皂,指节泛白。她不敢再问,也不敢再看别人怀里的新军装,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班长”,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仓库。
下午是政治学习,所有人坐在会议室里。何小萍缩在角落,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鹤群的丑小鸭。周围是一片整齐划一的军绿色,只有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款式过时的旧外套,格格不入,无比扎眼。
她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自己,每一道目光都像针一样刺在她身上。她恨不得把自己缩得更小,最好能隐形。
学习结束,众人散去。何小萍磨蹭到最后,等所有人都走了,才独自一人走出会议室。她没有回宿舍,而是下意识地走到了排练厅后面那片小小的器械场,坐在一个废弃的鞍马底座上,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肩膀微微耸动,无声的泪水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为什么就这么难?她只是想和大家一样,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饭,跳一样的舞,就这么难吗?
刘峰刚修好食堂一台卡住的机器,满手油污地走出来,正准备去水房清洗,就看见萧穗子有些着急地找了过来。
“刘峰!看见小萍了吗?”萧穗子语气带着关切,“下午学习完就没见着她人,吃饭也没去食堂。我问了别人,说她下午去领物资的时候,好像没领到军装,情绪有点不对劲。”
刘峰的心猛地一沉。军装!他千算万算,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在原剧情里,这身缺失的军装,也是何小萍早期被排斥的一个重要符号,直接导致了后续她为了给父亲寄照片而“偷军装”的事件。
“我知道了,我去找找。”刘峰立刻说道,也顾不上洗手了,转身就朝排练厅后面那片僻静的区域走去。
果然,在暮色四合的器械场角落,他看到了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小的身影。夕阳的余晖给她单薄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橘色的光边,却更显得她孤独无助。
刘峰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小萍同志。”他轻声唤道。
何小萍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睛红肿。看到是刘峰,她像是被抓包的孩子,慌忙用手背去擦脸,眼神躲闪,窘迫得无地自容。
“我……我没”她想解释,却语无伦次。
“我都知道了。”刘峰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责备,只有理解,“是因为军装的事,对吗?”
何小萍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她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委屈和难过,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后勤有后勤的规定,中途插班,确实可能赶不上发放。”刘峰理性地分析着,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而可靠,“但这不代表就没有办法。”
何小萍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他。
刘峰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女孩,敏感脆弱得像清晨的蛛网,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破碎。
“军装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他看着她,眼神沉稳,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三天,最多三天,我保证你能穿上和大家一样的军装。在这之前,你先穿你自己的衣服,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真的?”何小萍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希望。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刘峰笑了笑,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暖,“记住,一套军装而已,代表不了什么。你站在这里,是因为你的舞蹈,你的能力,不是因为一身衣服。把头抬起来。”
他的话语,像是有魔力一般。何小萍看着他笃定的眼神,心中的慌乱和羞耻,竟然真的慢慢平息了下去。他说能解决,那就一定能解决。这是一种经过前面几件事后,建立起来的、近乎盲目的信任。
“走吧,”刘峰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先去吃饭。不吃饭,哪有力气跳舞?明天还要练功呢。”
何小萍看着那只沾着些许油污却无比可靠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刘峰稍一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谢谢您,刘峰同志。”她低着头,声音细小却真挚。
“走吧。”刘峰松开手,率先朝食堂走去。
何小萍跟在他身后,看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又看了看身前那个仿佛能解决一切难题的背影。虽然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旧外套,但心里的沉重,却卸去了大半。
她不知道刘峰会用什么办法,但她相信他。这种相信,成了她在这个冰冷世界里,唯一可以紧紧抓住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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