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睁眼。
指尖还嵌在岩缝里,掌心压着冷石,指节泛白。他缓缓松开,一寸寸抽出手,动作极慢,像是怕惊动体内尚未归位的血脉。右臂胎记贴着地面,纹路微凉,不再跳动。咽喉处那道环形凸起,已彻底隐入皮下,仿佛从未存在。
他坐起,脊背靠上岩壁,呼吸平稳。
罗盘在腰间轻颤,盘面温热,龙纹隐现,像有东西在底下游走。他低头看了眼,没说话,只将它握进掌心。
风从塌陷的洞口吹进来,带着地底的寒意,也带来了外面的消息——太安静了。
云海宗方向,听不到钟声,也没有弟子走动的动静。连鸟鸣都断了。这种静不是空旷,是被压住的死寂,像有人用布蒙住了整座山。
他站起身,脚步虚浮了一瞬,随即稳住。神识仍有些滞涩,玉佩记忆的震荡还在识海深处回荡,但他已能感知外界。他走向叶沧溟,蹲下,手指搭上对方右臂龙纹。
本源之瞳开启。
纹路深处,那丝极淡的金光仍在,与苏璃月胎记同源,却比之前更清晰了些。他收回手,眉头微皱。
这光,动了。
不是被动共鸣,是主动牵引,像是从某个地方传来信号。他刚要再探,罗盘突然一烫,龙纹亮起一线,随即又暗。
他立刻收手,转身朝洞口走去。
山门外,地脉微震。
他伏地,左手贴石,本源之瞳扫过地底流向。三里外,有十六处脚步交错,步伐整齐,落点一致,是训练有素的军卒。他们佩带的符印烙着六道环形纹,与叶南天分身咽喉处的疤痕同源。
城主府的人。
不止一队。四面八方都在合围,封锁线已经成型,只等一声令下。
他站起,身影贴着岩壁疾行,百息内抵达山门暗处。一名暗哨独自守在松林边缘,背对山道,手按刀柄,袖口露出半截环形符印。
叶无痕靠近,无声。
左手扣住对方后颈,右手按上太阳穴。本源之瞳开启,吞噬之力涌入,对方修为瞬间被抽离,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
三万精锐,三日之内集结完毕。罪名是“私藏魔修余孽”,目标直指云海宗。行动由城主府亲卫统领,但真正下令的,是画着《万灵吞噬图》的折扇——叶南天的信物。
记忆断在调令签押的那一刻。
他松手,尸体软倒。吞噬过程无声无息,没有灵力波动,没人察觉。他转身便走,速度更快。
半柱香后,他在断崖下的石窟见到萧红绫。
她披风上的星辰在微闪,像是被什么干扰。脸色紧绷,手里攥着一枚青铜铃铛,指节发白。
“你迟了七息。”她说。
“路上有绊脚石。”他靠上石壁,喘了半口气,“城主府要动手?”
“不是要。”她盯着他,“是已经在动。三万大军压境,封锁四域通道,云海宗所有外门弟子都被扣押。他们等的不是证据,是你露面。”
他没说话,低头看手。
刚才吞噬那名暗哨时,一丝残念钻入识海——画面里,叶南天站在深渊熔炉前,手中握着一根脊骨,正往一具傀儡体内嵌入。那傀儡的脸,分明是叶家初代家主的模样。
“你看到了什么?”萧红绫问。
他刚要开口,怀中突然一动。
那只鎏金傀儡兔不知何时钻了出来,通体冰凉,兔身僵硬。它跃上石台,双耳竖起,眼眶中金光暴涨,随即转为赤红,瞳孔拉长,竟化作两枚龙瞳,死死盯着叶无痕。
他一怔。
兔口张开,毫无预兆地咬上他左手食指。牙齿切入皮肉,鲜血涌出,顺着兔眼金光渗入。
幻象炸开。
深渊之下,熔炉翻滚,黑雾缭绕。叶南天本体立于中央,手持玄铁折扇,扇骨开合,每响一声,便有一具傀儡成型。它们以人骨为材,以怨魂为引,躯干上刻满叶家先祖面容,眼眶空洞,却在低语家谱名讳。
一具接一具,列阵成军。
熔炉深处,隐约浮现出一具与叶无痕面容相同的傀儡,尚未完工,但心脏位置已嵌入一块青铜残片,正缓缓搏动。
幻象消散。
傀儡兔倒地,金光尽失,龙瞳退去,变回原本模样。叶无痕盯着指尖伤口,血还在流,滴在石台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就在这时,识海深处,响起一个声音。
“去坠龙渊。”
是苏璃月。
声音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虚弱,却清晰。没有解释,没有警告,只有一句指引。
“那里有解除诅咒的答案。”
话音落,识海归寂。
萧红绫看着他:“她跟你说什么?”
他没答,只将罗盘贴于心口。
盘面微震,龙纹与他血脉共振,节奏稳定。短期内,诅咒不会反噬。他闭眼,地磁领域扩散,百丈内灵气流动尽在掌握。他在制造假象——东侧山谷有灵力波动,南岭密林有符阵启动,北坡岩洞传出丹炉炸裂声。
三处虚影,逼真如现。
追兵会去查。哪怕只拖半日,也够了。
“你打算走?”萧红绫问。
“已经没得选。”他睁开眼,“他们要的不是云海宗,是我。留在这里,只会连累更多人。”
“坠龙渊阴气极重,你的血脉……”
“罗盘能压。”他将傀儡兔收回怀中,触手冰凉,“而且,她说了,那里有答案。”
萧红绫沉默片刻,解下腰间铃铛,塞进他手里。
“摇一下,百里内因果错乱。够你抢出三息先机。”
他没推辞,收下。
“你呢?”他问。
“我?”她扯了下嘴角,“你以为紫霄宫真会坐视城主府吞下云海宗?我来传信,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不让棋局乱。”
他点头,不再多问。
两人并肩走出石窟,夜风扑面。
远处山道上,火把连成红线,正朝这边逼近。空中有飞影掠过,是城主府的巡天鹰。但他们不会再找到目标了。
叶无痕停下,在山崖边站定。
前方是深渊,黑雾翻涌,风里带着腐骨的腥气。坠龙渊到了。
他最后看了眼云海宗方向。
山门紧闭,钟楼空荡,一片死寂。
然后他迈步,跃入雾中。
风割在脸上,身体下坠,罗盘在怀中发烫,龙纹几乎要透衣而出。他闭眼,任由黑暗吞没。
就在他落入雾海的瞬间,怀中的傀儡兔,一只耳朵轻轻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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