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靠在石墙上，指尖缓缓划过冰凉的墙面。那震动还在，一下一下，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呼吸。他闭上眼，体内灵力悄然流转，冰火双法在经脉中交织，却不外显分毫。牢外巡哨的脚步声刚过，半个时辰的空隙，正好够他做一次深探。
他将指尖凝聚一丝寒流，轻轻按在石壁裂缝处。那残存的符文微微泛红，似要激活，却被低温瞬间压制，光芒黯了下去。没有警报，也没有波动外泄。他睁开眼，本源之瞳缓缓开启。
瞳孔深处，九重漩涡无声旋转。
视野穿透岩层，一路沉入地底。碎石、断脉、枯骨，一一掠过。直到尽头，一片血色豁然浮现——那是一方深埋地底的血池，池水如液态红玉，缓缓流动，泛着幽光。九根粗大血链自池壁延伸而出，贯穿一具庞大的黑影。那影子被钉在池心，四肢扭曲，头颅低垂，却仍有微弱的气息起伏。
叶无痕瞳孔微缩。
就在那黑影心口位置，嵌着一块菱形碎片，边缘不规则，却与他识海中苏璃月的胎记轮廓完全一致。轮回镜的残片正随着血池的节奏，一明一暗，如同心跳。
更让他心神一震的是，血池中央的水面忽然泛起涟漪，一张人脸缓缓浮现。
那是他。
不是现在的他，而是三百年前，陨落在天渊尽头的那具躯壳。面容苍白，唇角带血，双目紧闭，仿佛沉眠于无尽轮回之中。可那眉宇间的戾气与不甘，却真实得令人窒息。
本源之瞳骤然收紧，将画面拉近。他看见那沉睡的“自己”胸口微微起伏，血链每一次收紧，都会引发池水剧烈震荡。而那轮回镜碎片，竟在缓缓吸收血池的能量，一丝丝微弱的共鸣，正顺着地脉传向外界——正是苏璃月胎记灼烧的源头。
他还未收回视线，牢门忽然被推开。
一道身影走了进来，玄袍猎猎，腰悬铁令，手中拄着一根骷髅杖。杖身漆黑，顶端镶嵌一枚泛着血光的头骨，纹路蜿蜒，竟与墨玄药瓶上的符文同源。那人站在门口，目光如刀，直刺叶无痕眉心。
“你看到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如铁石相击。
叶无痕立刻收敛瞳力，垂下眼帘，身体微微一颤，像是刚从昏沉中惊醒。他低头喘息，指尖悄悄抹过石壁，将残留的寒气尽数收回。
萧天策站在三步之外，杖尖点地，冷声道：“三百年前，我亲手将你封入血池。”
叶无痕没有抬头，呼吸却微微一顿。
“你不是血魔。”那人继续道，“你是吞噬者，是轮回之外的变量。你借废体之身重生，一路破脉、噬法、引动双法同体……就是为了这一刻。”
叶无痕缓缓抬头，眼神涣散，像是听不懂这些话。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我……只是个杂役……”
萧天策冷笑，杖身一震，血纹骤亮。刹那间，禁地结界被引动，石壁上浮现出血色光影——正是血池中的画面。那沉睡的面容再次出现，与叶无痕此刻的脸重叠在一起，分毫不差。
“认不出自己了？”萧天策盯着他，“还是说，你已经忘了，当年是如何背叛天道，吞噬九重门本源，最终被我以轮回镜斩碎神魂？”
叶无痕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前世记忆如潮水翻涌。那天，天门崩塌，九重雷劫落下，他站在废墟之上，手中握着断裂的轮回镜，身后是燃烧的位面通道。而眼前这人，正是手持断刃，一剑刺穿他胸膛的执法者。
可那一剑，并未斩灭他的意识。
而是将他封入血池，用轮回镜碎片镇压神魂，等待重生。
“你不是想杀我。”叶无痕忽然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多了几分冷静，“你是想……唤醒我。”
萧天策眼神一凝。
“血池的能量在衰减，轮回镜碎片也在流失力量。”叶无痕缓缓站起身，靠在墙边，语气平静，“你等了三百年，就是为了等一个能承载血魔之躯，又能承受轮回镜反噬的人。而我，恰好是那个‘变量’。”
石壁上的幻象微微扭曲，血池中那沉睡的“他”忽然睁开了眼。
双目猩红，毫无情绪，却直勾勾地盯着叶无痕。
刹那间，识海剧震。本源之瞳自动运转，九重漩涡疯狂旋转，将那股神念冲击尽数吞入。叶无痕身体一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却仍站着，没有倒下。
“他……在说话。”叶无痕低声道。
“你说什么？”萧天策皱眉。
“他说……她的心跳，还在跳。”
萧天策脸色骤变。
杖身血纹剧烈闪烁，结界光影瞬间扭曲。血池中的幻象开始崩解，可就在最后一瞬，那沉睡的“他”嘴唇微动，吐出三个字——
“找……到……她。”
叶无痕猛地闭眼，识海中漩涡未停。他袖中指尖悄然弯曲，一丝极细的吞噬之力在掌心凝聚，如蛛网般蔓延，悄无声息地探向萧天策的灵力波动。
只要对方稍有松懈，他便能顺藤摸瓜，反噬其识海，挖出更多真相。
萧天策却忽然抬手，骷髅杖横在胸前。他盯着叶无痕，声音低沉：“你以为，我让你看到这些，是为了让你觉醒？”
叶无痕不语。
“我是来警告你。”萧天策缓缓道，“血魔不是你前世的残魂，他是你吞噬九重门时，被剥离出来的‘恶念’。你忘了什么，他却记得一切。他想借你重生，吞噬轮回镜，彻底撕裂三界。”
叶无痕睁眼，直视对方：“那你为何不杀我？”
“杀不了。”萧天策冷笑，“你与血魔同源，斩其一，二者皆灭。而轮回镜未全，位面通道未开，现在杀你，等于放任血魔在封印中积蓄力量，等到某一天，他自己破封而出。”
他顿了顿，目光如铁：“所以我给你选择——要么帮我镇压他，要么……等他出来，亲手杀你。”
叶无痕沉默。
牢外风声穿廊，吹动他额前碎发。他缓缓抬起手，抹去嘴角血迹，指尖却在袖中悄然收紧。吞噬漩涡已蓄至七成，只待时机。
“你说我前世吞噬九重门……”他忽然开口，“那扇门后，是什么？”
萧天策眼神微动。
“是你不敢想的东西。”他低声道，“是上三重位面的入口，也是所有吞噬者的终点。你当年没走完，现在，也不该问。”
叶无痕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就在这时，地底震动骤然加剧。
血池的共鸣透过石壁传来，节奏加快，如同急促的心跳。轮回镜碎片的光芒猛然一亮，竟在石壁上投下一道细小的光痕，直指叶无痕胸口。
他低头看去。
那光痕，正对准他心口的位置。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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