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指尖触到那道镜光时，掌心传来细微的震颤。灰黑色混沌之力缠绕噬魂链，链身嗡鸣不止，仿佛感应到了前方埋藏的杀机。他没有停下，脚步踏过扭曲的法则乱流，每一步都像踩在断裂的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前方虚空裂开一道环形缝隙，地面由虚化实，黑石铺就，刻满交错的符纹。九十九具尸体从地底缓缓升起，身披残甲，眼窝空洞，却齐齐转向他，动作整齐如一。它们站成九圈，层层环绕中央一座石台，台上端坐一人，腰挂药瓶，手拄骷髅杖，身下是头人面蛛身的蛊兽，六目赤红，口吐黑雾。
墨玄笑了，声音像是砂石摩擦。
“你来了。”
叶无痕没回应。他左手按住胸口，本源之瞳悄然开启。视野中，那些尸体体内浮现出细碎的光点——那是他曾吞噬过的血脉与修为残留的痕迹。每一具，都曾死于他之手，或被他夺走力量，如今却被重新炼制，成了阵法的基石。
“万骨朝宗，以怨为引。”墨玄轻敲骷髅杖，“你吞天噬地，可曾想过，被你吞噬的人，也会反过来啃噬你的魂？”
话音落，九十九具尸体同时抬手，掌心朝向叶无痕。一股压迫感如潮水涌来，不是灵力，也不是法则，而是纯粹的怨念，混杂着临死前的不甘与诅咒，直冲识海。
叶无痕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经脉干涸的痛楚骤然加剧。他咬牙，右掌一握，灰黑色漩涡在掌心成型。混沌与吞噬之力交融，不再外放，而是化作一道无声波纹，自掌心扩散。
第一圈尸体刚触到波纹，便如烈日下的冰雪，瞬间崩解，化为飞灰。紧接着是第二圈、第三圈……九十九具尸体接连崩塌，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彻底抹除。
墨玄眉头微皱，骷髅杖重重一顿。
“倒是狠。”
叶无痕一步步向前，脚步未停。他能感觉到，那些尸体消散时，残留的本源之力被本源之瞳自动吸入识海，虽微弱，却如甘泉滴入干涸河床，稍稍缓解了枯竭之感。
“你炼他们为阵，是想用他们的恨压垮我？”叶无痕声音低哑，却无半分动摇，“可你忘了——我吞噬的，从来不只是力量。”
他抬头，双瞳已转为灰黑，漩涡缓缓旋转。
“还有他们的存在本身。”
墨玄冷笑：“你以为这就完了？”
他杖尖一点阵心，地面轰然塌陷。黑雾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凝聚成九十九道残影，每一道都手持不同兵器，身形动作各异，却全都带着叶无痕熟悉的气息。
那是他过去交手过的强者——北境刀王的快斩、天机阁长老的符咒、血晶矿脉守卫的毒掌……每一招，都是针对他战斗习惯的绝杀。
残影扑来，攻势如暴雨。
叶无痕闭眼。
识海剧痛，前世记忆翻涌，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嘶吼。但他没有退，反而主动放开一丝防线，任怨念冲入。
本源之瞳九重漩涡逆向旋转，将涌入的怨念强行撕碎、提纯，化作混沌本源的养分。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伤痛依旧，却不再压制他的意志。
“我的吞噬，”他睁眼，瞳中灰黑交缠，“从不畏惧反噬。”
右掌轰然拍出，混沌之力如风暴扩散，环形冲击横扫全场。九十九道残影如玻璃般炸裂，黑雾四散，阵眼石台剧烈震颤。
“轰！”
地面崩裂，一块泛着微光的碎片自地底浮起，悬浮于空中。轮回镜碎片，终于现世。
墨玄坐在蛊兽之上，神色未变，反而轻笑出声。
“万骨朝宗，不过是开胃小菜。”
他抬起骷髅杖，杖顶人面张口，吐出一枚漆黑蛊卵。卵落地即碎，黑雾翻涌，凝聚成一道身影——与叶无痕一模一样，眉眼、伤痕、衣袍，分毫不差。
伪体睁眼，瞳孔漆黑，无光无神。
它动了。
一拳轰出，速度竟与叶无痕相当，直击面门。
叶无痕未闪。
拳风擦过脸颊，肩上的旧伤被震得裂开，鲜血渗出。他左手猛然探出，一把扣住伪体手腕。
“你以我吞噬之人为基，炼我之影？”他低语，“那正好——让我看看，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吞噬。”
吞噬法则逆向爆发，自掌心涌入伪体。伪体顿时扭曲，皮肤龟裂，黑雾从七窍喷出。它发出非人般的嘶吼，挣扎着要抽手，却被叶无痕死死扣住。
混沌之力紧随而至，灌入其体内。伪体的躯壳开始崩解，肌肉融化，骨骼断裂，最终“砰”地炸成血雾。
墨玄瞳孔微缩。
“你连自己的影子都敢吞噬……”
叶无痕抬手，接住飘落的轮回镜碎片。金光一闪，碎片没入眉心。识海震荡稍缓，本源之瞳的漩涡转动更稳，混沌之力在经脉中重新流动，虽未恢复，却已不再濒临崩溃。
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血雾。
“你炼我之影，用的是我吞过的人。”他抬头，目光如刀，“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一切，早已归我所有？”
墨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有趣。”他轻拍蛊兽，人面蛛身缓缓后退，“你的底牌，我也记下了。”
他转身欲走，身影即将隐入虚空裂隙。
叶无痕却忽然开口。
“你布这局，不只是为了拦我。”
墨玄停下，未回头。
“轮回镜碎片，你本可带走。你留下它，等我来取——你想要的，不是杀我，是看我如何破局。”
墨玄低笑一声：“或许吧。”
“那你看到了？”叶无痕盯着他背影，“我怎么破的？”
墨玄缓缓转头，嘴角扬起。
“你破的不是阵。”他声音轻淡，“是你自己。”
话音落，蛊兽六目闭合，主仆二人彻底消失在裂隙中。
叶无痕站在原地，掌心噬魂链微微震颤。识海中，轮回镜碎片与本源之瞳交融，金光与灰黑漩涡缓缓旋转，仿佛在酝酿某种变化。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触眉心。
金光一闪，视野骤变。
无数细线浮现空中，纵横交错，连接着虚空各处。其中一道，自他心脏延伸而出，穿过乱流，直指远方——那是叶南天留下的因果线，依旧未断。
他缓缓握拳。
金光隐去，视野恢复。
就在此时，眉心传来一阵刺痛。轮回镜碎片在识海中轻轻震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叶无痕猛然抬头，望向虚空深处。
一道模糊人影立于乱流尽头，黑袍猎猎，咽喉处六道疤痕泛着幽光。
叶无痕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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